那逐客令,如同最后一根稻草。慕容雪只覺得一股熾烈的怒火混合著刺骨的寒意從心底直沖頭頂,燒得她臉頰發(fā)燙,卻又四肢冰涼。她死死咬住下唇,幾乎嘗到一絲血腥味。所有的算計、試探、委屈在此刻都化作了滔天的羞辱感。
“好!好得很!”她猛地站起身,袖擺帶起一陣冷風,拂過案幾,燭火劇烈地搖曳了一下。“端王殿下果然如傳聞一般,鐵石心腸,不近人情!”
她的聲音因為極力壓抑憤怒而微微發(fā)顫,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冰冷的恨意。她甚至沒有再看墨千凌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
她轉過身,脊背挺得筆直,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僵硬,快步走向門口。厚重的錦簾被她用力掀起又狠狠甩下,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隔絕了內室與外間,也隔絕了她與他之間那瞬間降至冰點的氛圍。
室內重歸寂靜,只剩下燭火燃燒時偶爾發(fā)出的輕微嗶剝聲,以及空氣中殘留的、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熏香氣息。
墨千凌的目光從書卷上抬起,望向那兀自微微晃動的錦簾,深邃的眼眸中一片沉靜,看不出喜怒。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光滑的杯沿上輕輕摩挲了一下,方才那冰冷的杯壁似乎還殘留著女子指尖的溫熱。
良久,他才重新垂下眼簾,專注的目光落回書頁,仿佛剛才那場試探與沖突,不過是夜色中投入湖心的一顆石子,漣漪散盡,便再無痕跡。
海風攜著咸澀的水汽,幾日的航程后,船終于??吭谀虾煵ǜ鄣氖龃a頭。慕容霄站在書房的雕花窗前,指尖捏著剛送到的密報,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墨千凌果然來了。
消息來得快,想必是那個被他“救”走又藏匿的云若溪,終究露出了蛛絲馬跡。但這破綻,他求之不得——它像一枚棋子,精準地落入棋局,只為攪動墨千凌的心海,引他來這南海的漩渦。云若溪的去向,他毫不在意;墨千凌的動向,才是他棋盤的焦點。
慕容霄理了理一絲不亂的衣襟,步伐沉穩(wěn)地穿過幽暗的回廊,走向囚禁云若溪的海畔小院。那里臨海而建,推開窗便是濤聲陣陣,看似閑適,實則無形的牢籠比鐵柵更令人窒息。
房門輕輕滑開,云若溪正倚在窗邊的矮榻上,手里握著一卷書,目光卻失神地投向窗外翻滾的浪花。海風撩動她額前的發(fā)絲,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書頁的邊角,透著一股強撐的孤傲。
慕容霄的身影落在她面前的地面,她沒有回頭,只那摳書的指尖驟然停住。
“南海的潮聲,似乎也沒能撫平你眉間的郁結。”慕容霄的聲音不高,帶著慣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輕佻,打破了房內的沉寂。
云若溪緩緩轉過頭,目光平靜如水地迎向他:“南海景致開闊,多謝島主款待?!彼恼Z調清冷疏離,仿佛真在欣賞海景。
慕容霄踱近一步,居高臨下地審視她,那眼神如利刃般穿透她的偽裝?!熬爸码m好,終非故土。不過,”他話鋒一轉,唇角揚起一絲看好戲的弧度,“你的舊識倒是追來了這異鄉(xiāng)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