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胖孩還在一個勁招手叫他過去,仿佛在施舍什么天大的恩惠。
“你個傻小子,敢讓爺吃翔?活膩歪了不成!”許不凡怒從心頭起,張口便要呵斥,可喉嚨里滾出來的卻是“汪汪汪”的叫聲。
這幾聲狗叫又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最后一點僥幸也煙消云散——隨機狗身,還真就實實在在成了條狗。
許不凡只得悻悻地趴在地上,索性閉上了眼。
“旺財,你咋不動啦?你以前最愛吃粑粑了呀!”
那童音又纏了上來,帶著幾分委屈。
許不凡這才發(fā)覺,這小胖孩竟還在跟自己較勁兒——許是往日里這“旺財”真對他那點“恩惠”照單全收?
他皺著眉睜眼,正見那孩子撅著白嫩嫩的小屁股,嘴里還哼哧哼哧地嘟囔,活像只倔強的小肥豬。
“聒噪!”許不凡聽得心頭冒火,猛地起身,夾著尾巴就想離這小祖宗遠點。
這院子倒是闊氣,雕梁畫棟的飛檐翹角,幾進幾出的格局一眼望不到頭。
穿青布褂子的丫鬟仆婦們在廊下穿梭忙碌,腳步聲輕得像風。
看這陣仗,絕非尋常人家。
許不凡溜溜達達地晃著,倒也沒人來管他這條“土狗”,正合了他心意。
穿過抄手游廊,正廳里傳來說話聲。
一個身著錦緞長衫的中年男人端坐主位,手里捏著茶盞,慢條斯理地抿著。
旁邊站著個戴瓜皮帽的老者,看模樣像是管家,正垂首回話。
兩人瞥見許不凡晃進來,眼皮都沒抬一下,許是早習慣了這條狗四處亂竄。
“正好,聽聽他們說啥?!痹S不凡索性大搖大擺地臥在冰涼的青磚地上,把自己當成了空氣,全然無視那兩人。
“做狗竟也能這般自在?”他暗覺好笑,尾巴尖兒不自覺地掃了掃地面。
“回老爺,”管家的聲音低低響起,“布行近來因蠶絲漲價,料子成本高了,生意淡了不少?!?/p>
“今年雨水太少,地里的莊稼怕是要欠收?!?/p>
“倒是街口那間酒樓,近來客似云來,賺頭不錯?!?/p>
許不凡支棱著耳朵聽著,眼皮漸漸耷拉下來:“乖乖,果然是家底殷實的主兒,布行、田地、酒樓樣樣都有……”
聽著聽著,許不凡總算拼湊出些信息:此地是柳溪鎮(zhèn),這戶人家姓周,果然是鎮(zhèn)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戶。
正聽得入神,那小胖墩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伸手就揪住了許不凡的耳朵。
“嗷——”許不凡疼得齜牙咧嘴,心里把這小祖宗罵了千百遍:“這混小子下手也太狠了!”
“朔兒,這是做什么?”周老爺見了兒子,臉上立刻堆起寵溺的笑,“看把旺財折騰的,都蔫了。”
“爹!它不乖!”小胖子鼓著腮幫子告狀,嗓門亮得像敲鑼,“剛才我出恭,叫它來吃粑粑,它居然不肯!”
許不凡聽得額角青筋直跳,只覺得眼前發(fā)黑,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這小兔崽子,告的哪門子狀?
還嫌剛才不夠丟人嗎?他甩著腦袋想掙脫,耳朵卻被揪得更緊,只得發(fā)出“嗚嗚”的哀鳴,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