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溫禮笙抱著一個閃著七彩光裝滿形態(tài)各異小貝殼的透明玻璃瓶,站在院門口伸長脖子等著。突然,他眼睛一亮,激動地腳下踉蹌幾下朝昏暗路燈下熟悉的身影飛奔過去,喜上眉梢,“姐姐,你可算回來了?!?/p>
溫莞宜聞聲將手上寫有一串數(shù)字的一塊錢對折,攥在手里,塞進藍色外套口袋里。她抽出手,抬起頭,看著笑著合不攏嘴跑來的溫禮笙,溫聲細語地說,“你慢點。等一下摔,門牙遭罪。”
“這個給你。”溫禮笙跑近,將手上的玻璃瓶迫不及待地塞她手里,仰起紅撲撲的小臉蛋望著她,“都是我和曉與哥哥撿的。玻璃瓶是哥哥花二十塊錢在一個老奶奶那里買的?!?/p>
溫莞宜盯著手上斑駁迷離夢幻般的貝殼玻璃瓶,鼻子瞬間一酸,眼淚在泛紅的眼眶打轉,遲遲未落下。她抬手摸了摸他不過三四厘米長的發(fā)依舊扎手的頭。
“姐姐,你不喜歡嗎?”溫禮笙聲音怯怯地,一臉期待地盯著她。
溫莞宜猛吸了下鼻子,又摸了下他扎手的發(fā)頂,“喜歡,謝謝禮笙。。。?!痹捨凑f完,她偏頭去看紅磚砌的院墻,眼尾流下一滴淚。
“姐姐喜歡就好?!睖囟Y笙雙手舉過頭頂,抓住她的手腕,邊晃邊往家走,嘴上還不停的念叨,“姐姐,今晚宵夜吃肉角面,哥哥做的。我前幾天晚上天天吃,他做得不好吃。”
“他做得不好吃,還做了很多,給三婆四嬸都裝好大一碗拿過去,佳佳吃了還拉肚子,我也拉肚子。然后他還做,還讓我吃,我不吃,他就給我五塊錢,我吃了,一點都不好吃?!?/p>
“爸爸也吃了幾口,那個肉都焦了,他居然還說好吃。哥哥前天送我去學校,還說要做給你吃,我讓他不要,我說怕你吃了,不敢回家。他還說你小時候燒菜燒得比他燒的還要難吃,還把廚房燒了。他還說廚房的墻沒刷白白前,烏黑黑的是你的杰作?!?/p>
溫莞宜沒作聲,低頭盯著他的小腦瓜。那時候的溫博輝整日消沉,家里基本沒他影。她在哭著照看他的同時還得滿村找醉醺醺躺馬路邊或是田埂上溫禮旭哭鬧著要的爸爸,她人小,找到了也挪不動一百多斤哪怕后來瘦的不成樣的溫博輝,都是在地里忙活的人幫忙抬回的家。
然而溫禮旭那個沒良心的還嫌她做的飯難吃,端著個碗哭著串門要吃的,整得家里沒飯吃似的,最可氣的是他還拿個香噴噴雞腿回來跟她炫耀。
進了院門,溫禮笙松了她的手,一蹦一跳地進了廚房,“哥哥!姐姐回來了,你的肉角面好了嗎?”
“什么肉角面?”溫禮旭給鍋蓋上鍋蓋,尖聲嚷嚷,“我這是五花肉豆角燜面!”
“肉豆角面。”
“是五花肉,豆角,燜面!”
“肉角面!”溫禮笙吼了一嗓子,跑出廚房,蹲在院子里,扁著嘴扔小石子。
溫莞宜在單人沙發(fā)坐下,后背靠向靠背,手伸入外套口袋摸出那張一塊錢,攤開。她盯著那串數(shù)字,反反復復地默背,生怕記錯一個數(shù)字。忽然,她的腦海浮現(xiàn)她背著書包迎著風愜意地走在路上,頻頻幾次回頭見到的人不是阿虎而是——她回到了一間小而溫馨的房子,木窗朝著沙灘和大海。她脫下鞋,走過去,站在窗邊。吹來的風是甜的,夕陽籠罩下的沙灘滿是小孩爽朗天真的笑容——渾身血淋淋的白槐蜷縮在地上痛苦地慘叫,緊接著,蜷縮在地慘叫的人成了只要小周奉獻的急救包。
“呼~呼~呼。。。?!彼缤鲐瑝趔@醒般大口喘著氣。待平復下來,她盯著那串數(shù)字,一點一點地將手里一塊錢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不到半秒,又彎腰撿起來,一點點地攤平,如是珍寶的對折,放進口袋。
“姐姐,肉角面好了。”溫禮笙扒拉著門,探腦袋進來說道。
溫莞宜立刻收拾好情緒,笑著起身,走過去牽著他的手往廚房去。
“怎么樣?”溫禮旭正襟危坐,滿眼期待且著急地問道。
溫莞宜放進嘴里的一口肉角面還沒嚼,聽了他的話,又看了眼遲遲沒敢拿筷子盯著她看的溫禮笙。她嚼了幾下,咽下,“味道不錯,就是面條有點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