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屹就此行目的和盤托出后,整個包間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優(yōu)雅且詭異的靜謐。潔白平整的桌面光影浮躍,用于提升餐廳氛圍品位的擺花和幾盤精致的餐后甜點,在這一刻皆透著股嘲諷的味兒。就連桌上的牛皮文件袋也浮現出了嘲諷的笑臉。
方才那番話,不管他用詞多慎重語氣多誠懇甚至無論有多無可奈何、低聲下氣,也多多少少有股道德綁架的味。顧屹感到無顏面對,在沉默來臨之際,便已低下了頭。
“所以,你都行請我吃飯就是為了這么個與你毫無相關的人?”葉初傾不可置信地望著顧屹,眼底泛起冰冷的嘲意,“所以,你是為了別的女生請我吃飯,甚至——求我?”眼眶微微濕紅,她無法接受地轉過臉,同時又覺得好笑,抑制不住地笑了聲。她轉回臉,直盯著顧屹,態(tài)度堅決,“顧屹,我沒義務幫她!”
“我知道?!鳖櫼偬痤^對上她的目光,張了張嘴,卻一字未吐。多次欲言又止后,他心一橫直說道:“可除了你,沒人能幫她?!?/p>
“沒人能幫她,我就得幫她?你與其違心請我吃飯低聲下氣求我還不如去求蘇越澤高抬貴手放了她或是直接去找我哥!”葉初傾紅唇輕蔑一撇,“我差點忘了,你舅跟我哥可謂是多年好友。”聲情激越,“可顧屹,你為了個與你毫無相關的女生都行請我吃飯求我,你不覺得對我來說——很殘忍嗎?”
顧屹低下頭,聲音充滿歉意,“對不起,我,我沒想那么多。”
“你替她不就想得挺多的?”葉初傾冷笑道。然而嘴角唇邊卻有了幾分動搖的神情,白皙的指尖輕拂過牛皮資料袋,思慮片刻,她冷聲問,“徐筏,性別男,寧州省福林市對吧?”
顧屹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看她,不敢相信地連連點頭,聲音因激動而顫抖,“葉小姐,謝謝,謝謝你?!?/p>
“我?guī)偷氖悄悖皇撬?,”葉初傾說著,骨子里高不可攀的傲氣勃然綻放,看著顧屹的眼神更是透著一股不可一世的冷厲,“顧屹,你給我記住了,是你顧屹欠我葉初傾的,不是她溫莞宜,總有一日,你得還我!”
說罷,提包起身,從容地把資料袋放進包里,抬頭挺胸轉身頭也不回地踩著黑色的長筒靴離去。
京大晚上的西操場一片熱鬧,三五成群的學生圍坐在草坪上說說笑笑、形色各異的情侶占據燈光較暗的角落肆無忌憚地打情罵俏、也有不少矯健的身影從沿著塑膠跑道慢行的人群間隙中穿梭跑去。
操場一角的黃山欒樹下,天一濕寒雙腿就疼痛難耐到難以行走不得不坐上輪椅的周書聽,此刻正滿眼艷羨地望著那些一圈又一圈盡情揮灑著汗水的男男女女,感傷之情頃刻間涌上心頭。
就在這時,跑完六圈的何曉與回來了,他累得直不起腰,雙手撐膝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汗水直滴。周書聽笑著遞去毛巾,待何曉與接過胡亂一通擦著臉上的汗時,又伸手去夠石雕樹圍上的礦泉水。
“你待會不是要去兼職,”夠著,擰開蓋,遞去,“喝完歇一會,就回宿舍沖個澡,準備準備?!?/p>
“改九點了,那孩子八點得上鋼琴課。”何曉與將汗?jié)竦拿頀觳鄙?,便伸手去接,仰脖咕嚕咕嚕地猛灌。喝完水,他接過瓶蓋擰上,垂眸看了眼腕表,說,“還早,我等顧屹來了再回宿舍?!蔽⑽Ⅴ久迹皶?,你知道他請那么多天假是去做什么嗎?問他也是神神秘秘的?!?/p>
“我問他也神神秘秘的,估計啊,是跑哪個旮旯里躲桃花了?!彼自捳f,計劃趕不上變化。而且,事未定,他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先瞎扯遮掩過去。周書聽以玩笑口吻說,“他自個兒也說了,他今年的桃花運格外旺盛?!?/p>
悄悄走近的顧屹,好巧不巧就入耳了這句他前段時間在宿舍里的大放厥詞,當即紅了耳根。他屏住呼吸,悄無聲息地一點一點靠近何曉與,打算趁他不備,戳他腰。毫無察覺的何曉與笑地伸出兩根手指,“他那屈指可數的桃花運確實很旺盛?!?/p>
就在顧屹準備上手戳何曉與腰時,腳下突然“咔嚓”一聲脆響,人頓愣。他欲哭無淚的低下頭目光幽怨地看著腳下的那一小堆干樹葉,心虛地抬起頭,目視著兩人回頭看來不解但冷颼颼的目光,揚起笑臉一個勁地揮手,“我回來了!是不是很驚喜?哈哈哈。。。都怪這樹葉堆,嚇到你們了?!闭f著,還給跺上一腳。
“無聲無息的,憋什么壞?”何曉與直盯著他的兩手問。
周書聽看透不說透,只一臉姨父笑地看著顧屹。
“瞧你說的,我顧屹是那種背后使壞的人?”顧屹兩手抓住何曉與的肩膀,硬是把人朝宿舍的方向調轉,邊說邊推他走,“你忙你的去吧,別在這礙著我倆說悄悄話。走吧走吧,一股汗味,熏死了?!?/p>
何曉與回頭,“我手機?!?/p>
顧屹轉頭伸手接過周書聽遞來的手機,塞他手里,“給你給你,多大人了,還丟三落四。”
何曉與:“。。。。。。”
直到見不到那抹身影,顧屹才轉身走到周書聽身后,兩手握住把手,望著人來人往的跑道說,“我倆,也散散步吧?!?/p>
周書聽低頭拂去落在毛毯上的一片樹葉,輕聲說,“好。”
顧屹輕輕推著周書聽走了一圈又一圈。走到第五圈時,當一對挽手的情侶從旁走過后,周書聽遙望著遠處的宿舍燈火問,“她答應了?”
“答應了?!鳖櫼俪聊藭銓⑷~初傾臨走前說的那幾句說與周書聽聽。
冷風襲來,吹起毛毯的一角,落在腿上,周書聽恍若未知,只問,“你當真不考慮嗎?”
顧屹停下,彎下腰,伸手去夠那角毛毯,“考慮?考慮什么?考慮入贅葉家?”手不禁捏緊毛毯邊緣,“那不可能?!泵捍瓜?,他直起身,聲音沉穩(wěn)堅定且每一個字都充滿力量,“我顧屹絕不入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