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如同凝固的冰箭,直射眼前這位滿面滄桑的老婦。怒火在她眼底燃燒,仿佛要將所有的委屈和憤怒化作灼熱的巖漿。“憑什么!我就像是被丟棄的破舊玩偶,而現(xiàn)在,你又希望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重拾母女之情?這世上的公道何在?”她的聲音高亢而顫抖。
老婦低下了頭,她那蒼老的雙眼帶著一絲畏懼又一絲渴望,輕聲哀求:“雨婷……我當年將你托付給老楊夫婦,真的是沒有辦法……是為了你好。”她的聲音微弱,仿佛怕觸碰到過往的傷痛。
停頓了一下,舔了舔干澀的嘴唇繼續(xù)說:“當時,你爸爸剛剛被砍了頭,我一個年輕女子,帶著你們兩個小孩子,有上頓沒下頓。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還好你楊叔叔不忍心看我們娘仨人餓死,好心收留了你。可是,他們也很困難,沒辦法收養(yǎng)兩個?!?/p>
“所以,我把更好的條件留給了你,帶著你姐姐遠走他方,顛沛流離,吃盡苦頭,才遇見了一個老實巴交的好人,收留了我們,我——”
“別說了!”
她厲聲打斷了老婦的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來回踱步,越走越快,還時不時向空中揮舞拳頭:
“20年了!你說什么,都無濟于事!你就是偏心,才選擇留下了大姐,而遺棄了我!我還那么小,你怎么忍心!”
看著老婦人滿臉眼淚,她嫌棄地看了一眼,繼續(xù)憤怒地發(fā)泄。
“你們一聲不吭,趁我睡著了,連夜離開。從來沒想過我會如何?我如何面對接下來的日子?一眨眼,我就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她開始號啕大哭,抽泣到:“現(xiàn)在我們過上好日子了,你…又回來…打擾我們平靜的生活!—讓我接受你的道歉,根本不可能!”
老婦不再說話,只是滿心內(nèi)疚和心疼地看著她。直到她平靜下來。
老人家再次開口,“我,二十年前我們輾轉(zhuǎn)到了新疆,躲避起來。收留我們的大哥,人很好,又疼你大姐。所以我就嫁給了他。他弟弟現(xiàn)在全家在悉尼,今年我們的移民申請也下來了。所以,這次來,是想看看曉蘭愿不愿意一起過去。畢竟,澳大利亞的教育先進一些,條件也很好。你大姐也有個女兒,比曉蘭小三歲,也一起去。”
老人家,仿佛怕被拒絕,一口氣又是緊張又是著急的表明來意。
然后,一臉焦急地看著她。
我一直在想象外婆見姨媽的那一天,如果當時姨媽斷然拒絕,是不是我和曉蘭此生都不可能相遇呢?
然而這個世界,沒有如果,只有后果。
又是一個二十年。
這二十年來,我和曉蘭如親生姐妹,又愛又“恨”地一起長大。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也和曉蘭一樣,還是選擇回國工作,報效國家。我想,外公軍人的精神一直遺傳了下來,我和表姐都是一顆紅心,向著偉大的祖國。
外婆最終也無法適應(yīng)悉尼的生活,也和曉蘭一起,回國定居。我是大學(xué)一畢業(yè),就迫不及待投奔了表姐。一轉(zhuǎn)眼,也工作了5年了。外婆越來越蒼老,姨媽偶爾也會來看看老人家。姨媽和媽媽很親近,可是對著外婆,就總是橫眉冷對。我知道外婆內(nèi)心也不好過,但卻一直溫和地愛著姨媽。
今天艷陽高照,我獨自坐在咖啡吧里,在備課中??Х劝傻拈T猛然被推開了,長發(fā)飄飄地纖細女子大踏步走了進來,后面還跟著一位文質(zhì)彬彬的白面書生。女子笑得很燦爛,一把抱住我的肩,笑道:“
你倒是會偷懶!周末不來我家?guī)兔Γ谶@里躲清閑呢。”
我瞥了一眼曉蘭和她男朋友若明,哭喪著臉,說:“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能躲就躲!”
曉蘭揪了一下我的臉頰,說:“你也是的。三大姑八大姨都知道了,隔三差五就有不同男人給你送花送禮物的,你卻一直拒人千里地做冰美人?!?/p>
“連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喜歡女人???!”
“若明,你也不管管我姐!有這樣說自己這么可愛的妹妹嗎?”
若明捉狹地眨了眨眼睛,笑著說:“小妹,我們公司月底有annual
party,你一起來吧!“
說完,還和表姐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笑。
我氣呼呼地把筆記本一合,“煩都煩死了,新的一年,真的希望有屬于自己的清凈空間。紅塵俗事,實在無聊。我難道就不能一輩子一個人過?非要和臭男人同居一室,這才叫正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