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將領(lǐng)的奏報被賈似道“匿不以聞”(《宋史·賈似道傳》)。咸淳五年(1269年),襄陽守將呂文煥派使者向朝廷求援,稱“圍城日久,糧盡援絕”,賈似道卻將奏疏“寢而不報”。直至咸淳六年(1270年),襄陽守軍“人相食,米斗五千錢”(《續(xù)資治通鑒》卷一八三),呂文煥“日泣,目盡腫”(《宋史·呂文煥傳》),宋廷仍未派一兵一卒。
元軍則利用這段時間完成戰(zhàn)略部署。1267年秋,阿術(shù)率軍渡漢水,攻占白河口、鹿門山,切斷了襄陽與陸路的聯(lián)系;1268年冬,劉整率“漢軍”在漢水北岸修筑“一字城”,將襄陽與樊城分割包圍;1269年春,元軍又在漢水中流“筑實心臺”,架設(shè)回回炮,“可直擊襄陽城樓”(《元史·阿術(shù)傳》)。至此,襄樊陷入“外無援兵,內(nèi)無糧草”的絕境。
第二章
圍城危局:襄樊之戰(zhàn)的全程博弈
2。1
第一階段(1267-1269):元軍合圍,襄樊孤立
咸淳三年(1267年)九月,阿術(shù)率元軍主力抵達襄陽城下。他并未急于攻城,而是采取“圍而不打”的策略:派騎兵“日巡于外,夜宿于營”,切斷襄陽與外界的信息傳遞;派水軍“沿漢水上下,往來如飛”,攔截宋軍糧船。
襄陽守軍試圖突圍,卻屢遭挫敗。咸淳四年(1268年)春,呂文煥率五千騎兵出城,欲打通與郢州(今湖北鐘祥)的聯(lián)系,卻在“萬山”(今湖北襄陽西)遭遇元軍伏兵。宋軍“馬躓,人墜崖,死者過半”(《續(xù)資治通鑒》卷一八二),突圍失敗。
南宋朝廷終于意識到危機。咸淳四年(1268年)十月,宋度宗下詔“發(fā)諸路兵援襄陽”,但賈似道以“兵貴神速”為由,拒絕調(diào)用“殿前司”精銳,僅派“殿前指揮使”范文虎率“新募市兵”前往。范文虎“性驕悍,不習軍事”(《宋史·范文虎傳》),率十萬大軍至襄陽外圍,卻“日與妓樂,不問軍情”(《癸辛雜識·后集》),最終“師久無功,狼狽而還”(《宋史·賈似道傳》)。
2。2
第二階段(1270-1271):糧盡援絕,樊城先陷
咸淳五年(1269年)冬,元軍“一字城”完工,襄陽被徹底分割為“孤島”。劉整趁機向阿術(shù)獻策:“襄陽之守,恃有樊城。若先取樊城,則襄陽不攻自破。”(《元史·劉整傳》)
1270年正月,元軍集中火力猛攻樊城。
樊城位于漢水北岸,與襄陽隔江相望,城墻“高倍于襄陽”,但因“守將范天順、牛富與呂文煥有隙”(《宋史·范天順傳》),內(nèi)部矛盾重重。元軍“以回回炮擊其西門,城垣崩裂”(《元史·阿術(shù)傳》),又派“漢軍”乘夜登城,“斬關(guān)而入”(《續(xù)資治通鑒》卷一八三)。范天順“率死士巷戰(zhàn),身被十余創(chuàng),猶罵賊不絕口,遂自縊死”(《宋史·范天順傳》);牛富“率殘兵突圍,至浮橋,橋斷,赴火死”(《宋史·牛富傳》)。
樊城陷落的消息傳至襄陽,守軍“士氣崩潰,哭聲震天”(《襄陽守城錄》)。呂文煥“登城四望,但見漢水盡赤,浮尸蔽江”(《元史·世祖紀》),悲痛欲絕。更致命的是,樊城失守后,元軍切斷了襄陽的“陸路糧道”,僅剩的“漢水糧道”也被元軍水軍封鎖。襄陽守軍“糧盡,人相食,析骸而炊”(《續(xù)資治通鑒》卷一八三),呂文煥“日抱其子泣,謂‘汝不能為趙氏鬼乎?’”(《宋季三朝政要》卷三)。
2。3
第三階段(1272-1273):襄陽投降,宋元易代關(guān)鍵
咸淳八年(1272年)春,元世祖忽必烈增派“伯顏、史天澤”率軍增援,襄樊前線元軍增至30萬。伯顏采納“先取樊城,再逼襄陽”的策略,命“張弘范率舟師截漢水,李庭率步兵攻西門”(《元史·伯顏傳》)。
襄陽守軍已至“人無固志”。呂文煥“遍歷城上,見士卒面無人色,兒童啼饑,老婦泣血”(《元史·呂文煥傳》),內(nèi)心動搖。是年十一月,元軍“回回炮”集中轟擊襄陽南門,“城樓傾圮,矢石如雨”(《續(xù)資治通鑒》卷一八四)。呂文煥“知不可守,乃遣其子呂師夔詣伯顏請降”(《宋史·呂文煥傳》)。
咸淳九年(1273年)二月,呂文煥開襄陽城門,率文武官員“肉袒牽羊”(古代投降儀式)出降。元軍入城后,“封府庫,收兵器,釋脅從”(《元史·世祖紀》),襄陽正式納入元朝版圖。
襄陽失守的消息傳至臨安,“朝野震驚,百官涕泣”(《宋史·度宗本紀》)。賈似道被迫“自請督師”,卻僅派范文虎率十萬大軍“象征性救援”,結(jié)果“舟師至鹿門,遇元軍,全軍覆沒”(《宋史·范文虎傳》)。至此,南宋“長江防線”名存實亡,元軍“沿漢水直下鄂州,順江東進”(《元史·伯顏傳》)的通道徹底打通。
第三章
勝負之鑰:戰(zhàn)略、技術(shù)與人心的三重博弈
3。1
元軍的“技術(shù)革命”:回回炮與水陸協(xié)同
襄樊之戰(zhàn)中,元軍的“回回炮”發(fā)揮了決定性作用。這種源自阿拉伯的拋石機,經(jīng)蒙古工匠改良后,“機發(fā)時聲如雷霆,所擊輒糜碎”(《黑韃事略》)。襄陽城樓“厚五丈,高十丈”(《襄陽府志》),卻“為回回炮所中,石入城,穿穴透壁”(《元史·阿術(shù)傳》)。守軍“以木柵蔽之,柵破則人亡”(《續(xù)資治通鑒》卷一八三),最終“城不可守”。
水陸協(xié)同戰(zhàn)術(shù)的運用,同樣是元軍獲勝的關(guān)鍵。元軍控制漢水后,“以戰(zhàn)船五百艘,列于江面,晝夜巡邏”(《元史·阿術(shù)傳》),切斷了襄陽的糧道;又派騎兵“沿漢水兩岸,馳騁示威”(《續(xù)資治通鑒》卷一八三),制造心理壓力。這種“陸攻城、水斷糧”的立體攻勢,讓襄陽守軍“內(nèi)無糧草,外無救兵”,最終崩潰。
3。2
南宋的“體制性潰敗”:黨爭、腐敗與戰(zhàn)略誤判
襄樊之戰(zhàn)的失敗,根源在于南宋的“體制性腐敗”。賈似道專權(quán),“凡臺諫彈劾,非其私黨不問”(《宋史·賈似道傳》),導(dǎo)致“邊將無權(quán),朝廷無策”。呂氏家族雖“世守荊襄”,卻“自擅兵賦,不輸朝廷”(《續(xù)資治通鑒長編》),朝廷對其既依賴又猜忌,戰(zhàn)時無法有效調(diào)度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