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蘇軾沉浮人生：才華蓋世，命運多舛（第2頁）

（1）杭州：民生為本的“父母官”

1071年，蘇軾任杭州通判。此時的杭州，因太湖淤塞，“水淺易涸，旱則無水”，百姓飲水困難。蘇軾實地勘察后，提出“浚治六井”方案，修復唐代遺留的六個地下水庫，解決了城區(qū)飲水問題；又疏浚西湖，用挖出的葑泥筑成“蘇堤”，既防澇又美化環(huán)境。他在《飲湖上初晴后雨》中寫道：“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边@首詩不僅是西湖的寫照，更暗含他對“自然與人文和諧共生”的理解。

（2）密州：從“狂放”到“深情”的蛻變

1074年，蘇軾調(diào)任密州知州。密州“地瘠民貧”，且蝗災、旱災頻發(fā)。他“齋廚索然，不堪其憂”（蘇軾《后杞菊賦》），卻仍“日享一肉”，將節(jié)省的俸祿用于賑災。此時的他，既有“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江城子·密州出獵》）的報國之志，也有“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的兒女情長——這種剛?cè)岵脑~風，突破了晚唐五代“艷科”的局限，開創(chuàng)了豪放詞的先河。

（3）烏臺詩案：生死劫中的文化覺醒

1079年，蘇軾由徐州調(diào)任湖州知州。按慣例，他需向皇帝上《湖州謝上表》，文中寫道：“陛下知其愚不適時，難以追陪新進；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養(yǎng)小民。”這本是謙遜的自辯，卻被新黨斷章取義，彈劾其“指斥乘輿”“包藏禍心”。御史臺（別稱“烏臺”）派人搜查蘇軾住所，從詩集中找出“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王復秀才所居雙檜二首》）等句，誣陷其“怨望朝廷”。

這場“文字獄”持續(xù)四月有余，蘇軾被關(guān)押在御史臺監(jiān)獄，備受拷掠。他在《獄中寄子由》中寫道：“是處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獨傷神。”甚至做好了“身后事”的安排。最終，因弟弟蘇轍“愿棄官以贖兄罪”、舊黨王安禮（王安石弟）力諫，加上曹太后（仁宗皇后）干預，蘇軾免于一死，被貶為黃州團練副使（無實權(quán)，近乎流放）。

3。2

黃州：從“政治失意”到“文化哲人”的升華

黃州（今湖北黃岡）五年（1080-1084），是蘇軾人生的最低谷，也是其文學與思想的巔峰期。

（1）躬耕東坡：“人間有味是清歡”

初到黃州，蘇軾無官舍可居，暫寓定惠院；后得城東荒地五十畝，親自墾荒，自號“東坡居士”。他在《東坡八首》中寫道：“良農(nóng)惜地力，幸此十年荒。桑柘未及成，一麥庶可望?！边@種“農(nóng)夫”身份的轉(zhuǎn)變，讓他更深刻地體會到“一粥一飯當思來處”的艱辛，也催生了對生命的敬畏。

（2）赤壁悟道：“天地與我并生”

1082年，蘇軾兩次游赤壁（實為黃州赤鼻磯，并非三國古戰(zhàn)場），寫下《赤壁賦》《后赤壁賦》與《念奴嬌·赤壁懷古》。在《前赤壁賦》中，他與客問答：“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將變與不變的辯證關(guān)系融入山水，最終得出“物與我皆無盡也”的結(jié)論——這正是莊子“齊物”思想與禪宗“空觀”的融合。

（3）詞風革新：“以詩為詞”的突破

黃州時期的詞作，徹底擺脫了傳統(tǒng)詞的“艷科”束縛?！抖L波·莫聽穿林打葉聲》中“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將自然風雨與人生困境打通；《臨江仙·夜飲東坡醒復醉》中“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則是對儒家“修身齊家”與道家“逍遙游”的雙重反思。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評價：“東坡之詞曠，稼軒之詞豪?！边@種“曠”，正是黃州歲月沉淀出的精神高度。

3。3

后貶謫時期：從惠州到儋州的“文化教化”

哲宗親政后（1093年起），新黨復起，蘇軾被一貶再貶：1094年貶英州（今廣東英德），途中再貶惠州（今廣東惠州）；1097年再貶儋州（今海南）。此時的他已近花甲，卻依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1）惠州：“日啖荔枝三百顆”

惠州“瘴癘之地”，蘇軾卻寫下“羅浮山下四時春，盧橘楊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惠州一絕》）。他推廣先進農(nóng)具“秧馬”（插秧工具），建議官府“嚴打盜牛”，甚至出資建橋修路。他在《荔枝嘆》中痛斥“至今欲食林甫肉，無人舉觴酹伯游”（批判當權(quán)者不顧民生），其批判精神從未衰減。

（2）儋州：“茲游奇絕冠平生”

儋州是當時最偏遠的“天涯海角”，“食無肉、病無藥、居無室、出無友”（《答李端叔書》）。蘇軾卻在此辦學堂，自編教材，培養(yǎng)出海南歷史上首位進士姜唐佐；他研究《周易》《尚書》，寫成《東坡易傳》《東坡書傳》；甚至“著書以為樂，訓傳其家學”（《宋史·蘇軾傳》）。離瓊時，他寫下“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將貶謫視為“奇絕”的人生體驗。

四、千年回響：蘇軾的多維文化人格

蘇軾的生命雖止于1101年（建中靖國元年），但他的影響卻跨越千年。從文學到藝術(shù)，從思想到生活，他成為中國文化中“立體的偶像”——既是中國士大夫“達則兼濟，窮則獨善”的典范，也是普通人“詩意棲居”的精神導師。

4。1

文學成就：宋代的“文化坐標”

蘇軾的文學創(chuàng)作，以“集大成”著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