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文天祥浩然正氣：舍生取義，青史留名（第2頁）

從五坡嶺被俘至大都，文天祥經(jīng)歷了四年囚禁生涯。這四年間，元廷對他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先是以“宰相之位”相誘，后是以“鼎鑊之刑”相脅，甚至派已降的宋恭帝、宋宗室趙尹甫等人勸降。

最嚴(yán)峻的考驗來自至元十六年（1279年）的元大都。張弘范押文天祥至崖山，要求他寫信招降陸秀夫、張世杰。文天祥提筆寫下《過零丁洋》：“辛苦遭逢起一經(jīng)，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風(fēng)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炭譃╊^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彼麑⒃姼鍞S還張弘范，擲地有聲地說：“國亡，吾不能存，豈能活他人耶？”（《文山先生全集》卷十四）

（二）《正氣歌》：精神世界的史詩書寫

至元十八年（1281年），文天祥被囚于大都柴市附近的土牢中。牢房陰暗潮濕，“或日殺一人，或夜殺一人”（《正氣歌序》），蚊蟲叮咬、饑寒交迫，卻未能摧毀他的意志。他將所歷所感凝于《正氣歌》：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詩中，他將“正氣”定義為“時窮節(jié)乃見”的精神品格，并列舉歷史上十二位堅守氣節(jié)的人物：“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jié)……”這些人或秉筆直書，或持劍衛(wèi)國，或嚙雪牧羊，共同構(gòu)成了“浩然之氣”的精神譜系。

《正氣歌》不僅是文天祥的精神自白，更是儒家“氣節(jié)觀”的集大成之作。正如清代學(xué)者趙翼所言：“（文天祥）以一死報國，而其詩亦遂為千古絕唱?！保ā懂T北詩話》）這種“浩然之氣”，超越了個體生死，成為民族精神的永恒象征。

（三）柴市口刑場：生命的終極禮贊

至元十九年（1282年），忽必烈親自勸降：“汝在此久，如能改心易慮，以事朕，當(dāng)令汝為中書宰相?！蔽奶煜楸惫?，卻堅定回答：“天祥受宋恩，為宰相，安事二姓？愿賜之一死足矣?！保ā端问贰の奶煜閭鳌罚?/p>

臨刑前，他問明南方方向，“南向拜而死”。刑場百姓哭聲震天，有老卒認(rèn)出他的衣服，從懷中取出“衣帶贊”：“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圣賢書，所學(xué)何事？而今而后，庶幾無愧。”（《文山先生全集》卷十四）

這一天，是大都百姓永遠(yuǎn)銘記的日子。文天祥以生命為代價，踐行了“舍生取義”的信念，也讓“浩然正氣”從抽象的理念，化作具體的精神圖騰。

四、青史留芳：超越時代的精神遺產(chǎn)

（一）后世評價：從帝王到草民的共同致敬

文天祥之死，震動朝野。元廷雖為勝者，卻在《宋史》中給予他極高評價：“體貌豐偉，美皙如玉，秀眉而長目，顧盼燁然……臨刑殊從容?！保ā端问贰の奶煜閭鳌罚┰雷婧霰亓乙鄧@：“是好人也！”（《草木子》）

明清以降，文天祥的地位愈發(fā)崇高。明太祖朱元璋將其列入“歷代忠臣圖”，親自題寫“忠烈”匾額；心學(xué)大家王陽明贊其“光明俊偉，直與天地同流”（《王文成公全書》）；近代思想家梁啟超稱其為“中國歷史上第一流人物”（《飲冰室合集》）。

民間對他的紀(jì)念更顯真摯。北京、南京、吉安等地建“文丞相祠”，歲時祭祀；江西廬陵“文山書院”至今書聲瑯瑯；福建、廣東等地至今流傳“文天祥智斗元軍”的民間故事。這些紀(jì)念，本質(zhì)上是對“浩然正氣”的集體認(rèn)同。

（二）精神傳承：民族氣節(jié)的基因密碼

文天祥的精神，從未隨時間褪色。近代以來，面對列強侵略，無數(shù)仁人志士以他為榜樣：譚嗣同“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的變法熱血，林覺民“吾充吾愛汝之心，助天下人愛其所愛”的舍家為國，乃至抗日戰(zhàn)場上“寧為戰(zhàn)死鬼，不做亡國奴”的吶喊，皆可視為“舍生取義”的精神延續(xù)。

當(dāng)代社會，物質(zhì)豐富卻精神多元，“浩然正氣”依然是稀缺的精神資源。它提醒我們：真正的“成功”，不在于財富與地位，而在于“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的道德自覺；真正的“英雄”，未必是戰(zhàn)功赫赫的將軍，更是在平凡崗位上堅守原則、捍衛(wèi)正義的普通人。

五、正氣不滅，薪火永傳

從廬陵的耕讀世家，到臨安的勤王義旗；從五坡嶺的兵敗被俘，到柴市口的從容就義——文天祥的一生，是一部用生命書寫的“正氣歌”。他的“舍生取義”，不是愚忠，而是對文明道統(tǒng)的守護(hù)；他的“浩然正氣”，不是空泛的口號，而是融入血脈的精神基因。

七百多年后的今天，當(dāng)我們站在文丞相祠的古柏下，讀著“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詩句，依然能感受到那股穿越時空的精神力量。它告訴我們：一個民族的強大，不僅在于經(jīng)濟(jì)的繁榮、科技的進(jìn)步，更在于精神的挺立；一個國家的崛起，不僅需要物質(zhì)的積累，更需要“天地有正氣”的文化自信。

正氣不滅，薪火永傳。這，就是文天祥留給我們的最寶貴遺產(ch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