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亮和他沒說兩句就心生好感?!安缓靡馑?,那天晚上我正好有點事兒就讓小姑娘把我名片送出來,失禮了?!彼焓?,李亮趕緊起來回握,手心有點出汗,忽然想起來自己連人家的名片都沒仔細看,姓甚名甚都不知道,實在應(yīng)該是他失禮。那人像是看透了他心思,微微一笑說:“敝姓戚,叫我老戚也行?!毙斐繘]過去參與他們的話題,那兩道視線卻也始終沒離開過李亮,就像是只要這個姓戚的有任何不規(guī)矩,他這根離弦之箭就過來了?!澳銊e緊張,我沒有別的意思,這里的打工時間很自由,你學校離得遠,可以周末來,酬勞我給你按次結(jié)算?!崩盍邻s緊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說酬勞的事兒,我是……我沒有經(jīng)驗,也不是音樂系的,平時搗鼓樂器都是個人愛好,沒受過什么系統(tǒng)訓練,所以……”他越說越小聲,塑料吸管被他咬得“咯吱”作響。“我知道,但是音樂這個東西,雖然需要經(jīng)驗,天賦也是很重要的。你之前唱的那兩首歌,自己改編了吧,那個變調(diào)處理,相當不錯,雖然你經(jīng)驗確實不足,需要學習還有很多,但是你是可塑之才,不要埋沒了才好?!逼堇习宓难韵轮饩褪钦f,李亮你是有天賦的,我看好你,也愿意送你一把東風。李亮心里頓時像春天的山坡,開出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花,每一朵都在朝他歡呼。這種毫不虛假的肯定和鼓勵,是他從小到大都沒有過的,李亮強壓下給戚老板跪地磕頭的沖動,深吸一口氣說:“謝謝您,讓我回去考慮一下行么?”戚老板點點頭,還沒來得及再說什么,徐晨已經(jīng)過來招呼李亮回家了?!奥飞虾芫?,明天還要上課?!彼F板著臉,氣呼呼地看都不看一眼這個“戚老板?!蹦腥艘膊淮链?,輕輕點頭致意就去忙自己的了。很多年之后,想到這段神奇的“知遇之恩”,李亮每次都會笑話徐晨,說他心眼小,人家明明是好心的伯樂,他那大醋桶子偏要每次都翻得底朝天,顯得他們很小家子氣。徐晨理直氣壯地反駁:“占有欲是每個男人都有的!”時間過得很快,眨眼秋天快到了,終于迎來他們的畢業(yè)季。一晃眼,竟然就要揮別待了四年的學校。畢業(yè)前的那段時間是匆忙的,論文,答辯,找工作,還有準備留校考研的。大家伙都忙著賺錢的正經(jīng)事兒,再加上那一點點的離愁,之前學校里鬧得風風雨雨的,關(guān)于他倆花邊新聞,好像突然間都煙消云散了。論壇上有人偷偷給徐晨他們發(fā)私信,說不管之前有什么事,都是支持他們的,祝他們幸福。有人偷偷把花擺到社團和宿舍門口,附上小卡片,甚至有人畫了他倆的卡通版做成明信片送過來,每次都是胖子幫忙整理轉(zhuǎn)交。“太不公平了,我這經(jīng)紀人是不是應(yīng)該有工資的呀,不行管頓飯也成啊?!毙斐堪岩淮鼊e人送的德州扒雞塞到他懷里:“管飯?!迸肿鱼读税胩?,對他翹起大拇指:“爸爸還是我爸爸?!绷_子君打來電話請他們吃飯,他們就笑說,怎么鐵公雞今兒舍得拔毛了?羅子君回:“還不是因為你們終于要去社會上禍害別人了我高興么?”這個人去年畢業(yè),就直接留校做講師了,還是古漢語文學的,徐晨、李亮和胖子實在不理解學校這個制度,這么吊兒郎當一人,是怎么能為人師表的,,偏偏教的還是這么嚴肅的科目。羅子君一邊剔著牙,一邊說:“少見多怪,一看就沒見過世面?!睆膩聿缓退麄兇鹪挼睦鲜Y,把徐晨叫到辦公室問他:“那家廣告公司是不是錄取你了?”他說這話的時候滿臉皺紋紋絲不動,好像依然是在教訓他們無故曠課的事,“是。”老蔣點點頭又說:“出了社會,老師就幫不到你了,一切都要靠你,靠你們自己,好的不好的都要自己承擔。老師希望你不管是在學習、事業(yè)、還是生活上,再不順都能堅持下去。但我相信你可以的,我教書幾十年帶出來多少學生,還從來沒看走眼過,我覺得你有這個能力?!鼻锶瘴绾蟮霓k公室寂靜無聲,窗外偶爾傳來幾聲鳥鳴,纏繞著微弱的陽光和離愁縈繞在心頭,徐晨在這一刻忽然意識到,之前校招的事,可能是老蔣內(nèi)推了,再想到之前他們因為這老頭種種不怎么友善的態(tài)度,而對他有所誤解,一時間心里的滋味難用語言形容。在離愁面前,什么都仿佛淡了,蔣老頭那張滿是溝塹的臉第一次看起來如此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