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食客出語不干凈,街坊里有素來與樊家相善的,立時喝止道:“不得無禮,這是縣主府的女眷!”
青衣食客渾無驚詫的模樣,驕橫道:“縣主的親戚又如何?飯鋪賣錢的吃食里,不是死蟑螂就是死老鼠,還有理了么?”
馮嘯剜他一眼,折身面向眾人,揚聲道:“各位客官,陶缸就這么大,我和兩位幫廚的大娘,不時來撈鹵味,若有這么大的老鼠,我們怎么會看不見,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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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怕的
“對什么對!”青衣食客打斷她,“定是你們打烊之后就懶于灑掃,對醬缸也不管不顧,老鼠偷吃葷油時掉進去淹死了,現(xiàn)下身子漲開了,才浮到上頭來?!?/p>
他言之鑿鑿地說完,卻聽身后傳來一聲“咦,老鼠不是都有水性么”。
穆寧秋邁過門檻,一臉純摯的好奇,補充道:“連我們北地的老鼠,都能游過小河,你們南方處處是水鄉(xiāng)澤國,老鼠反倒是旱鴨子不成?一尺多見方的醬缸,就能淹死它?”
青衣食客短暫地一愣,看清是先頭坐在外邊用餐的胡服小商時,譏誚道:“小后生,你莫不是看上人家女郎了。哎呀,吃了老鼠缸里出來的鹵味,還替人家說話,你可真賤?!?/p>
繼而一揚袖子,對門外的同伴道:“去把城南飯食行的行首和本坊的坊長都請來,今日必要這夸口皇親國戚的樊家,給咱個說法!”
“等等,你急什么?!瘪T嘯開口道,音量不大,但透出鎮(zhèn)定的冷肅。
緊接著,讓包括穆寧秋在內(nèi)的眾人,都倒吸一口冷氣的是,馮嘯居然伸出手,將缸里的死老鼠,抓了出來。
這,這看著文文靜靜、講話柔聲細語的縣主孫女,屈尊來姑母鋪子里幫忙不說,竟對婦人們最怕的老鼠,直接上手。
青衣食客也沒料到,嬌滴滴的一個小女郎,怎地如此大膽。
還是他那端著蟑螂盤子的同伙,耍無賴的反應更快些,高叫道:“看到?jīng)],看到?jīng)],這家的婦人,根本就不拿老鼠當回事,想來平時關(guān)店后,就算見到它們亂竄,也視若無睹?!?/p>
馮嘯懶得再與他們耍嘴皮子較勁,捏著濕漉漉往下滴著醬汁的老鼠,走到門外,站到亮堂堂的太陽下,對越圍越多的看客朗聲道:“我雖年輕,卻也聽說過不少食客訛詐飯鋪的事,今日這三位客官,在我們樊家的鋪子里,一忽兒吃出蟑螂,一忽兒找出了老鼠,偏偏就在他們一驚一乍之前,還冒出這位大慈大悲的師父,不為化緣、只為罵我們鋪子賣葷食缺德,簡直比戲本子演的還巧。現(xiàn)下我姑母不在鋪子里,此事,便只能由我做主了。王嬸,去拿把刀來,徐嬸,把籬笆邊的木桌移過來,再端一盆井水給我?!?/p>
兩位幫廚的婦人麻溜地照辦。
馮嘯兜起一瓢井水,將拎在手中的死老鼠沖洗掉皮毛上的醬汁,把它肚皮朝天地擺在桌上,再彎腰拾起地上的細樹枝,穿過死鼠的四肢,固定在桌縫中,然后拿起刀。
畢竟出自飯鋪的廚具,就算最小號的刀,也透著笨重,且是方頭單刃。
馮嘯微微皺眉的表情,被穆寧秋看在眼里。
他已約略明白馮嘯的意圖了,沒有遲疑地拔出刀鞘中的匕首,遞過去:“用它。”
商賈走南闖北,隨身帶著防身的短刃,委實尋常。
馮嘯道聲“多謝”,接過匕首,左手固定住老鼠的脖子,右手控制著刀鋒,小心地劃開老鼠的前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