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仿佛有人在驚呼,又有人快速走到身邊觸碰他的身體,過于嘈雜的人聲、腳步聲最終交織在一起,變?yōu)榛煦缬峙で囊糗?,旋轉(zhuǎn)著遠(yuǎn)去。
不遠(yuǎn)處的手機(jī)再次亮起,微弱的震動仿佛遙遠(yuǎn)的窺視,嗅到了恰好的時機(jī),呼嘯而來加入這場混亂又無盡的鬧劇中。
意識終于斷了線。
柳若繁仿佛墜入了冰冷的海水,所有喧囂戛然而止,沉重的身體、灼熱的呼吸、骨縫的疼痛都化作了虛無,消失在了漆黑的深海。
。
“……都兩天了怎么還不退燒,該做的檢查都做了嗎?報告在哪里?”
“402度,再這么下去人都要……”
……
單人病房終于安靜了,輸液瓶中的滴落聲變得無比清晰。暖白燈光穿過門縫,為漆黑空間帶入一絲溫暖,走廊上偶爾響起腳步和藥品車進(jìn)了又遠(yuǎn)的轱轆聲。
床邊木椅上坐著一人,弓著背,手肘支在腿上,交疊的雙手抵住額頭。直到床上的人難受著夢囈了一句,才猛地抬頭向前湊了過去。
柳若繁眉頭無意識緊蹙,臉和脖頸都被冷汗浸透,青筋在愈顯蒼白的皮膚下快速跳動,高燒和身體的疼痛讓他再也壓抑不住了,嘴唇翕動不斷溢出急促喘息,薄被被死命得攥著,仿佛死死拽住了救命稻草。
仇珩起身,不多時遠(yuǎn)處傳來細(xì)微水流聲。柳若繁汗shi的額頭被溫柔地貼上了熱毛巾,仇珩仔細(xì)抹去他鬢角、臉頰的汗水。
做完這一切他怔怔站在床邊,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轉(zhuǎn)身走向浴室。一手拿著毛巾,一手從后勾住柳若繁肩膀把他往自己懷里帶,均碼病號服松垮地掛在他身上,仇珩解開衣服扣子,毛巾探進(jìn)去一一擦拭脖頸、鎖骨、小腹、手臂和背脊。等擦完柳若繁仿佛舒服了一些,喘息也逐漸趨于平穩(wěn)。
然而,過去不過短短半小時,抽泣、悶哼聲猝然響起,在寂靜的房間顯得無比刺耳、揪心。
柳若繁失重般地從高處下墜,周遭充斥著光怪陸離的畫面,無數(shù)雙手從中伸出,或青白或布滿血跡或傷痕累累,拉拽撕扯著他,場景不斷變化,然而漆黑的深淵沒有盡頭,怎么都無法逃離。
……
柳若繁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家門口,是那間老公房。
房門沒鎖,露出一條手掌寬的縫隙,柳若繁背著書包四下張望,似乎是有些疑惑。
但也沒多想,走上前拉開房門走進(jìn)玄關(guān),正準(zhǔn)備反手關(guān)門時……
“噶嗞——噶嗞——”
緩慢卻突兀的聲音從室內(nèi)傳出。
“爸?媽?”柳若繁邊走邊揚(yáng)聲喊道。
猝然,他怔愣在原地,喉嚨被猛地掐住,瞳孔霎時緊縮如針,空氣似乎凝結(jié)成尖利的冰渣,從尾椎骨一寸寸碾著脊椎爬到后腦,耳朵里嗡嗡作響。
是兩具懸掛在風(fēng)扇上的尸體。
隨著風(fēng)扇緩慢旋轉(zhuǎn),尸體的面容倒映在他眼底——是他爸媽。
脖子被麻繩緊勒得已經(jīng)斷了,頭頸無力垂落,面部猙獰青紫,紅白的眼睛可怖地半睜著看向他。
柳若繁雙腿如被灌了鉛,沉重得無法移動半步,好半響才哆哆嗦嗦地向后拖動腳步,手指顫抖的摸索著尋求支撐。
“——哐當(dāng)”柳若繁后背撞上了一張厚重的木桌子,他猛然回頭看去。
仇珩站在不遠(yuǎn)處,香煙夾在指間,斜睨的眼神藏不住的嫌惡,譏諷地問道:“怎么?還想找我上床?”
場景陡然轉(zhuǎn)變,父母驚悚可駭?shù)谋砬檫€未從他腦海中抹去,仇珩的神情又再次令他僵立在原地,大腦空白,喉結(jié)上下滾動,嘴唇顫抖著反駁,“不,不是——”
仇珩輕蔑一笑,帶著不加掩飾的諷刺,“對了,我還沒問。那晚你床上技術(shù)那么熟練……”他吸了口煙,仰頭吐出煙圈,朦朧裊裊中,冰冷狠戾的眼睛似乎是要看進(jìn)他腦髓,“到底被多少人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