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玨身形搖晃著一路不停地出了院子,程陵放輕呼吸隱在暗處,悄然尾隨看她欲往何處去。
賀玨七拐八拐,竟到了程府后園的一處草甸上,來回徘徊踱步許久,似在尋覓什么要緊東西。
半響后,她忽然蹲下身,十指深深插入泥土之中,竟徒手掘起土來。
她的舉止實在蹊蹺,程陵被驚到,暗忖她莫非在此處埋了東西,可為何半夜來尋?程陵略一沉吟,決心上前問個清楚,待走進(jìn)賀玨身后,距賀玨僅余三步之遙時,賀玨霍然起身。
夜風(fēng)猝起,她驀地回首。
借著月光看清她面容的剎那,程陵瞳孔驟縮。
賀玨雙目空洞無神,面色冷白無半分血色,活似一具失了魂的傀儡般。
她分明睜著眼,卻對自己視若無睹,徑直與他擦肩而過,沿著來時的青石小徑飄然折返。
程陵心中疑惑,見她手中攥著一株青草,步履飄忽地循著來時的石板路折返。
賀玨再沒了其他奇怪舉動,徑直回到院中,他不確定她意識是否清醒,不敢驚動,只默默跟隨,眼瞧著她返回屋中。
屋內(nèi)燭火未燃,賀玨已掀衾臥榻,雙眸輕闔,閉目安睡,仿佛從未離開。
程陵借著月光細(xì)看,發(fā)現(xiàn)她指尖沾著濕泥,衣擺還掛著幾片草葉,那株原被她攥著的野草落在榻邊,場面看著有些許雜亂。
他佇立榻前,思緒翻涌。
賀玨今夜這般古怪行徑,倒讓他想起新婚之夜,她夜半外出后,次日園中那數(shù)被損毀大半的秋海棠。
程陵眉宇凝重,心中有了大概猜測,他的目光在賀玨安睡的側(cè)顏上游移,終是壓下喚醒她的念頭。
更深夜重,縱有萬般疑惑,也只得等天明再問。
程陵轉(zhuǎn)身走開幾步,忽又折返回來,低頭看著賀玨那雙沾滿泥污與雜草的手。
真是礙眼啊。
程陵心中暗想著,面露嫌棄之色。
他猶豫片刻,終是輕嘆一聲,提步向門外走去,又端著銅盆回來,輕輕擱在榻邊木架上。
盆中清水微漾,盆沿搭著一方素絹,程陵將絹帕浸濕擰干,行至榻前。
他皺著眉,小心翼翼地執(zhí)起賀玨的手腕,心中嫌棄不愿伺候賀玨,卻仍耐著性子,一點一點拭凈她指縫間的污泥。
晨光初現(xiàn),天際浮著淡金色一條線,看得出是個晴明好天氣。
阿愿正站在廊下,仰頭瞧著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