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霍格沃茨……你激動嗎?我其實可激動了?!鄙w爾輕輕地說,“可你會不會覺得很無聊?一輩子繞著同一個地方、同一件事情打轉(zhuǎn)?”
斯內(nèi)普不說話。嘈雜的機車轟鳴聲里,他出神地凝望著窗外逝去的原野。
剛剛從“塞巴斯蒂安·普林斯”的身體里醒來時,他感到很茫然。甚至顧不上驚訝,他只覺得茫然,覺得低落,覺得痛苦甚至于憤怒,他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該如何面對這段撿來的嶄新人生。
誠然,他一輩子都在繞著霍格沃茨打轉(zhuǎn),就像磨坊里的牲畜,眼前只盯著那一個目標。但現(xiàn)在,連“目標”的媽都還沒出生。
“哎!”蓋爾又拐了拐他,“所以你穿成了你媽媽的某個親戚?比如曾曾叔祖父?”
有那么久遠嗎?
“不是?!彼箖?nèi)普搖搖頭,“只是姓氏重了而已,我母親的故鄉(xiāng)不在這里,那個‘普林斯’是純血?!?/p>
“沒所謂??!”亞裔混血的雙眼正在往外冒賊光,“所以只要你活得夠長,就能親眼見到自己出生?”
他還有必要出生嗎?就算沒有黑魔王?
“想法很危險哦!”蓋爾悄悄笑道了起來,“如果未來的你沒有出生,那現(xiàn)在的你會不會‘嘎嘣’死掉?”
“別試圖揣測我的想法?!彼箖?nèi)普只說了那么一句,但這話題在他這里沒結(jié)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長途火車實在是太無聊了,布蘭登小姐和伊娃都睡著了,蓋爾坐得屁股痛,實在不想把這唯一的玩伴給逼到思考人生的哲學(xué)境界里去。
“嘿,看這里!”她從行囊里摸出兩根路上當零嘴的胡蘿卜,又讓斯內(nèi)普變了把小刀,先將其中的半根均勻片成片,又將另一根改成連綿的花刀,“別自己嚇自己了!”
她拈起“胡蘿卜鎖鏈”的一頭,聯(lián)到另一頭,讓它形成一個扭曲的半圓?!叭绻銢]死,你還和‘未來’或者‘過去’有聯(lián)系,那么你貿(mào)然行事,或許會造成嚴重的后果?!彼f著,將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的“胡蘿卜鎖鏈”弄成稀碎紛亂的尸塊。
“但是現(xiàn)在你死了——曾經(jīng)死了,好吧!”她又取出那完整的半根胡蘿卜,干脆利落地切下一片,“你在那邊的事情已經(jīng)完了,你的命運、任務(wù)、緣分或者其他什么東西,都結(jié)束了,你可以去清水里涮涮,然后去任何地方?!?/p>
蓋爾揚了揚手里的那片胡蘿卜,隨手chajin剛才切好碼著的胡蘿卜片里,渾然一體,整齊劃一。
“至于記憶,你可以當作魔咒事故?”她撥弄著可憐的胡蘿卜們,“或者剛才清水里沒涮干凈。”
斯內(nèi)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蓋爾被盯得渾身起毛——怎么?她沒說錯吧?佛家那么高深的“輪回”學(xué)說被她半根胡蘿卜解決了,難道不是很厲害?
“刀工不錯。”他最后也只是這么說。
“福利院進行的職業(yè)技能培訓(xùn)而已。”蓋爾有些小驕傲,“只準你會寫字、會用魔法???”
幸虧她不良于行也還是拖著殘疾的身體去了,要不然都沒得秀了。雖然世界上很難出現(xiàn)一位下肢癱瘓的廚師,但只要能有片刻閑暇擺脫只能臥床的生活,哪怕是掏糞坑她也愿意去湊個熱鬧??!
這一次的上學(xué)之旅再一次充分展示了簡妮·布蘭登高超的統(tǒng)籌能力,蓋爾本來還以為他們要在國王十字車站附近的小旅館用魔法打一晚上跳蚤,但被簡妮通過合理的換乘安排規(guī)避掉了。
斯內(nèi)普帶她們穿越九又四分之三站臺時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當然,伊娃已經(jīng)被提前打發(fā)出站去叫馬車了。
“普林斯先生?!焙喣菡J真地說,“你似乎很懂這一切,雖然我不明白你和蓋爾都是麻、麻瓜出身,對吧?為什么你看上去倒像是很有經(jīng)驗。但是,沒關(guān)系,或許你們巫師就是這樣稀奇古怪,蓋爾也是這樣,連我們家沒有的書她都看過?!?/p>
“您到底想要說什么?”
“我可以把蓋爾托付給您嗎?不,這樣倒顯得她像朵柔弱的草花……我希望你們兩個能夠互相照應(yīng),就像我和您的親人一樣,我雇傭他們?yōu)槲夜ぷ?,當我實在不方便簽署一些文件的時候,我也會請求您的父親代為出面,我們互幫互助,互相成就?!?/p>
法律無法保障簡妮·布蘭登的事業(yè),所以她更擅長利用人情與義理?!芭公司1”嚴格采取八小時工作制和做五休二,工資開得并不比別人少,福利待遇卻很到位——靈感來源于蓋爾那個21世紀的腦子。
但來自21世紀的蓋爾·納什洋洋自得,19世紀的本土居民普林斯們感激涕零,經(jīng)歷過殘酷戰(zhàn)爭的20世紀巫師斯內(nèi)普卻根本不吃這一套。
“你威脅我?”他問,態(tài)度平和,甚至沒有一點兒不高興。
蓋爾知道他還沒有在新的人生里找到那根立穩(wěn)的錨,她曾經(jīng)也是這樣,但簡妮·布蘭登就是她的錨。她使她踏實地穩(wěn)定下來,接受自己作為一位誕生于19世紀末女巫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