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千代眼睜睜地看著那輛黑色公務(wù)轎車驟然發(fā)動,在加速的同時向左急轉(zhuǎn),毫不猶豫將直子姬碾倒。綠光幾乎是在同時,將那輛汽車炸成了碎片。
國王十字車站的臨時出口仿佛被暫停了時間,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
千代木然地望著右手邊的方向,片刻以前直子姬還站在那里向她微笑……她忽然大哭著爬起來,不顧自己被汽車baozha的碎片劃得遍體鱗傷,連滾帶爬地?fù)湎蚰嵌衙爸鵁煹沃偷膹U墟——
直子姬的肢體不自然地曲折著,頭上在流血,肋骨處也有一個大洞,但是她還活著,正在喃喃地罵人。
“姬君!姬君?。 鼻Т罂拗ё∷?,到此時忽然笨嘴拙舌起來,因為無論如何直子姬都不像是“沒事”,而且一看就很疼,她還能說什么呢?
“沒事,我沒事……”直子姬勉力安慰了她一句,繼而長長地嘆了口氣,暈死過去。
千代不敢面對直子姬的傷情,只握著她一只手,兩只眼漫無目的地亂看,看著看著便又流下眼淚。又過了幾分鐘現(xiàn)場才重新運轉(zhuǎn)起來,她發(fā)現(xiàn),除了驚怒交加又不敢發(fā)作的日方,英國人竟然有兩套班子在互相規(guī)避著做事。他們顯然都知道對方的存在,但又默契地裝作不知道、看不見,像一道無形的天塹剖分河流,唯有偶爾隱晦的眼神交流能夠說明,那道難以逾越的天塹里其實溢滿了透明的水。
等她跟著直子姬一道去了醫(yī)院、目睹直子姬被送進(jìn)手術(shù)室,這下子她真的只能亂看了,千代才抵著雪白的墻壁痛哭失聲。
皇太子旅歐本不算正式的國事訪問,第一站選在英國,也是因為兩國之間前些年鬧得確實僵,這才有意破冰。他人又年輕,英王算是他的父執(zhí),即位前也隨船去過日本,攀交情自然比談?wù)蝸淼梅奖?。但藤典侍這一出事,無論如何都算是重大外交事故了,連那些和皇太子年齡相仿、主要任務(wù)是陪他玩樂、培養(yǎng)感情的年輕隨員也都忙了起來,誰也顧不上千代,她就一個人被扔在外國醫(yī)院里,孤獨地看護(hù)著被包成木乃伊的傷者。
傷員直子姬的心情很壞,昏迷前就在罵人,甫一醒來,立即便掛下一張臉,麻藥勁力過了又疼得眼淚汪汪。但她死活都不肯接受千代的服侍,為了不上廁所,寧愿不吃不喝。
“我讓英國人的警衛(wèi)幫忙傳話?”千代小心翼翼地問,“殿下如果知道您醒了,一定會來看您的。他絕不是不關(guān)心您的,您別難過……”
“什么亂七八糟的,現(xiàn)在見他沒用。”直子姬從來沒用這樣生硬的語氣和千代說過話,千代有些委屈,但如果設(shè)身處地地想一想,換成她在直子姬的處境,大概會暴躁到把整個醫(yī)院掀了。
“那您想見誰?”她越挫越勇,“我來想辦法!就算是去市政廳門口切腹——”
“啊停停停!”直子姬竟然被她逗笑了,“我誰都見不了,也誰都不能見?!?/p>
“那您吃飯吧?”千代殷勤勸問,對直子姬的答復(fù)全盤接受,懶得去想為什么“見不了”,又是為什么“不能見”。
“不吃,敢硬灌我就把一整個膽吐出來給你瞧個稀罕?!?/p>
千代一邊害愁,一邊又覺得欣喜,因為她發(fā)掘出的、直子姬那圓融外殼下生動活泛的另一面越來越多了。
“千代小姐?”病房外駐守的英國警衛(wèi)叫她的名字總像是在詠唱某種旋律,他敲了敲門,繼而非常沒有邊界感地將門一推,探進(jìn)頭來,“內(nèi)政部的人想見你?!?/p>
“內(nèi)整部?”千代笨拙地重復(fù)了一遍,“干嘛的?”
“內(nèi)政部?!本l(wèi)先糾正她,然后才搖頭,“理論上我也不知道,是秘密部門?!?/p>
“你們懷疑我是間諜?”千代沒好氣地問,“不去!”
她想她大概是皇太子的隨員——甚至包括皇太子本人——里最橫的一個了。但由不得她不來氣??!
“去看看?!敝弊蛹Ш鋈话l(fā)話了,“千代,你有沒有想過……那道綠光是什么?”
“氣體炸彈?光炸彈?”千代天真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