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shi淋淋的老式大帆船正泊在那兒,許許多多穿著鮮艷長袍的男男女女踩著踏板走下來,將沙灘上踩出許多腳印。他們手里握著什么證件,排成隊,魚貫往那邊的密林里去了。
一道驚雷劈下來,黃阿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掙扎著爬起來看時,卻哪有什么大船與男女?雨絲如針,斜斜扎進土布般平整的沙灘里,落下一個個小坑,倒是沒有腳印。
彼時她的丈夫兒子剛剛一齊死在船難里,她傷心得失了魂,根本也顧不上這些。直到四十年后,兩位像記憶里奇裝異服的男男女女一般怪誕的年輕人住進她的閣樓,他們每天都會去門樓外的海灘上散步,每天都會問在門口補漁網(wǎng)的黃阿婆,今天有沒有外鄉(xiāng)人。
黃阿婆知道,他們等的就是那種穿鮮艷長袍還要戴撞色尖頂帽的人——那位年長房客所披的黑袍,與她看過的那些只有款式上的細微差別。
一個禮拜過去了,她的答案都是“不”,但今天不一樣。
“有,一位美麗的小姐,問我買了兩只青木瓜,我饒上一些……這個!”老人黑黃交裂的掌心躺著幾粒酸角,她總是習(xí)慣藏一些在口袋里,做活的間隙嚼著吃。
“是什么樣的小姐?”年長者的表情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望,“她是像你這樣,還是像我們這樣?”
黃阿婆沉吟了一下,指了指年長者的黑袍子,又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最后指了指眼睛。
“像你們,但是比你倆好看?!彼\實地說。
“哦不!”沉默寡言的提箱青年倒吸一口冷氣,“完蛋了,他們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納什小姐找你來了!鄧布利多沒趕上!”
年長者狠狠瞪了一眼同伴,嚇得他趕緊閉上了嘴。又遞給她一些錢,或許因為終于有了消息,甚至還勉為其難地說了聲“謝謝”。
黃阿婆喜滋滋地揣好了錢,準備湊個整,下一次去教堂時給嬤嬤捐一條新的圣餐桌的桌圍。洋菩薩就是比土菩薩爽利,不枉她從牙縫里摳出一點錢來都拿來信奉,尤金妮嬤嬤跟她保證,捐了這條桌圍,她的丈夫與兒子就能從地獄超拔入天堂,等她死了一道團聚。
“不是納什小姐?”她熟稔地將鈔票卷成緊實的小卷,待會兒趁著天光亮好縫在罩衫里,那兩位年輕人正在她身旁竊竊私語。
“不是?!蹦觊L者冷笑了一聲,“你可以將黑發(fā)黑眼的美女大致理解為某種底褲,每一位立志做出一番事業(yè)的黑巫師頭子都必不可少?!?
“你罵起人來連自己人都不放過嗎?”提箱青年小聲抗辯,“我要告訴樹葉。”2
“你隨便?!蹦觊L者的目光繞著黃阿婆的厝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忽然一轉(zhuǎn)身,似乎打定了主意、今天不去沙灘上了。
“哎哎哎!”提箱青年連忙追上去,黃阿婆一不小心又看到他皮箱上隆起個大包,箱子縫兒也撐開了,一只黑乎乎的毛手往外伸……但那箱子就好像有自我意識一般,兩下里一并,“叭”的一聲,又扣得嚴嚴實實。
黃阿婆從發(fā)髻里拔了一支銀耳挖子,懷疑自己是不是聽見了毛手被夾痛時的“吱吱”尖叫。如果年輕人需要,她可以提供一點兒自己熬的清涼油,就不要錢了。
“他們來了?!眲倓偸柰ê玫亩涿翡J地捕捉到一句話。
“全、全都?”
“希望如此。至少你哥哥的親家大嫂一定是來了。”
好一個繞口令,黃阿婆掰著手指,和提箱青年一起算起來。到底是年輕人腦子活,她回望年輕人反應(yīng)過來、慌慌張張跑步追趕的背影,心里有點兒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