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沉得住氣,清芷端著不理,心里卻怯,今非昔比,他是官,她是妓,憑自賭氣也不好,因此滅了心性,福身道:“大爺想聽什么曲子?”
“秦王入陣曲吧?!标淘粕铋e閑回:“正和小娘子此時的心情?!?/p>
清芷一愣,曲子倒是聽過,能不能彈出來可另講,煙花之地多是靡靡之音,誰會聽入陣曲!
存心為難自己,火又往上沖,壓住性子回:“此曲高雅絕倫,小女子聽都沒聽過,如何會彈。”
晏云深不覺笑了,“依我看小娘子的氣勢比秦王也差不多?!?/p>
清芷不信對方曉得自己心思,狠狠回:“大爺說的話,奴不明白?!?/p>
“那就彈一首潯陽蕭鼓。”
清芷乖乖坐到藤心凳上,捧起琵琶,幾下?lián)芘褶D(zhuǎn)出聲。
她挺喜歡這首曲子,含有綿長之意,不似情色之音,郎情妾意聽著發(fā)膩,何況以如今身份還能與誰互通款曲,別人不過當(dāng)她是個玩物。
彈得百轉(zhuǎn)千回,眼眶shi潤,落在艙內(nèi)僅有的兩盞微火下,一派楚楚可憐。
晏云深掏出帕子,她也不接,曉得人家嫌棄,便將帕子放到桌面,“也不是我的東西,船上原有的?!?/p>
清芷方才撿起來抹臉,悄聲試探,“大爺若沒有別的曲子想聽,不知奴能不能回去?!?/p>
忽聽外面?zhèn)鱽砼雍敖校骸敖{桃姑娘可在!徐公子還等著吶。”
燭火登時滅了,艙內(nèi)一片黑暗。
清芷一驚,“怎么?”
腰間搭上手臂,一個打橫將她抱起,黑暗中來不及言語,又被放回榻上,晏云深噓聲,“別說話。”
清芷屏氣凝神,只聽外邊侍衛(wèi)高聲回:“還用問啊,姑娘自己瞧,燈都滅了。”
至此再無聲響,唯有水浪漫漫,來回激蕩。
她睜大眼睛,月色下還能瞧見對方清俊面容,第一次離男子如此近,即便小時與云允打鬧,也不曾親昵至此,除了那次從屋檐摔下,落到一個人的懷中。
心口越發(fā)跳得厲害,怕被聽了去,伸手推,“現(xiàn)在——能起來了吧?”
對方?jīng)]回應(yīng),清芷開始胡思亂想,幽閉船艙,男女獨處,雖說晏云深不像個貪戀女色之人,可如今形勢所逼,酒過三巡也難保,急中生智,支支吾吾,“六爺,你官居三品,高潔清雅,千萬別破了戒,我雖是清倌人,其實早跟過人,恩客可多了,身上不干凈?!?/p>
晏云深知她想歪,手松了松,清芷迫不及待,翻身下榻,只聽身后道:“還想去找徐公子啊,再來一次我可不管,到時把自己搭上,也殺不了仇人?!?/p>
清芷陡然一僵,“你……說什么!哪里來的仇人?!?/p>
晏云深在黑夜中起身,清清嗓子,“安家小姐——安清芷,我早說過咱們遲早要見,你家被錦衣衛(wèi)抄了,三小姐清宛由于受不住工部員外郎徐硯塵的欺辱,當(dāng)場自盡,據(jù)說他前幾年還求娶過你姐姐,對不對?你方才往袖口里藏東西,想與對方同歸于盡?!?/p>
他說得慢悠悠,卻讓清芷心生寒意,她曉得對方的本事,能讓錦衣衛(wèi)校尉留下做侍衛(wèi),必然清楚發(fā)生的一切。
正中下懷,何必再裝,隨即冷笑一聲,“六爺果然好手段,難道你與徐閣老乃一丘之貉,盡做些喪盡天良之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