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解舟顯然很不適應(yīng)這種跟人敞開心扉的活動,他抿了抿唇,微微偏過頭去,錯開了蘇銘時的視線,睫毛不安地顫動著。
正當蘇銘時想告訴他實在不想說也別逼自己的時候,宋解舟緩緩地點頭,道:“嗯,經(jīng)常?!?/p>
“都是一些什么樣的噩夢?”蘇銘時小心翼翼地追問道。
宋解舟沉吟了一下,說道:“很多……都是一些家里之前發(fā)生過的事。”
他停頓了一下,這次沒等蘇銘時再追問,他就繼續(xù)道:“之前家里的生意出了點問題,我的父母在四處奔波的時候出了車禍,在icu躺了幾天,最后還是都走了。我外婆也因為這件事受了刺激,一病不起,治了一年,最后也撒手人寰了。”
他的語調(diào)幾乎沒有起伏,任誰看著他這幅樣子都會誤以為他已經(jīng)是輕舟已過萬重山般的平靜,如果不是他的尾音還在發(fā)著顫的話。
“我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我總會夢見他們。有時夢見他們還在,一家人都在一起其樂融融的時候;亦或是夢見他們躺在病床上,但還有一絲希望尚存的時候……但無論夢的開始是什么,夢的結(jié)尾都是他們的墓碑。”
宋解舟說著,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扎進肉里,關(guān)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他感覺到自己的雙眼泛著難言的酸澀,于是他深深地低下了頭,不想讓蘇銘時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而蘇銘時在聽完這些話之后瞬間呼吸一滯,心上想被壓上了一塊塊的石頭,直墜得他心口發(fā)疼。
他不敢想象這是怎樣的一種痛苦,這樣的夢魘到底折磨了宋解舟多久?
他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看到宋解舟爆出青筋的手背。他趕緊把宋解舟攥緊的手掰開,宋解舟沒有反抗,仿佛自暴自棄了一般任由他動作。
手心里是幾個滲血的月牙。
蘇銘時捧著他的手,沉默不語。曾經(jīng)他一直覺得宋解舟是長夜高懸的天邊月,皎潔無暇,可失去過他一次之后蘇銘時才意識到,這抹月色是滲著血的。
宋解舟見他一直沒說話,難堪地蜷了蜷手指,雙手甚至微微地顫抖起來,心里突然冒出了一個詭異的聲音不停地說道:
“你應(yīng)該把這一面藏好的,你怎么可以暴露你的不正常?”
“看吧,他沉默了,他不會接受這樣的你的!”
“他值得更好的人!”
“你跟他說這些是想要賣慘嗎?是想要博取他的同情嗎?”
“所有的人都會離你而去的!他也不會例外!”
“你看,你又把一切搞砸了?!?/p>
宋解舟如同自虐一般在心里不斷地咀嚼這些話,強烈的心悸讓他層層地冒著冷汗,這一句句話就像利刃一樣,把他的心割得鮮血淋漓。他不想哭的,可不知何時溢出來的眼淚順他的臉頰劃下,在被子上洇出了一片片shi痕。
但他突然被抱住了。
抱他的人顯然很用力,仿佛要把他融進骨血里,溫熱的體溫通過這個溫暖有力的懷抱傳遞了過來,蒸發(fā)了他的淚水。
一瞬間,耳邊一切嘈雜的聲音都消失了,就像溺水的人的人會緊緊抓住浮木那般,他也從這個懷抱里汲取了力量,他用力地回抱了蘇銘時。
恍惚間他感覺自己又被帶回了人間。
不知道抱了多久,蘇銘時終于想起來宋解舟手上的傷,說了一句:“你等我一下。”然后就急匆匆地從客廳里找來了藥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