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有多無力、屈辱又痛苦……
她感覺像是親手將煙城的老百姓塞進(jìn)爐膛里殺死一樣,那火苗一點點旺盛燃燒,就像灼烤在她血淋淋的心上。
“用棍子捅一捅呀!”
廚子用不耐煩的聲音再次提醒,一腳將地上的長棍子踢過來,骨碌碌滾到云琛手邊。
她下意識伸手握住——
一種冰涼又熟悉的感覺,自手掌傳向心頭。
她愣愣地打量手里的“長棍”,仔細(xì)從那已經(jīng)發(fā)黑、簌簌掉落著黑灰的端頭中,去尋找熟悉的痕跡,果然發(fā)現(xiàn)一道“米”字形的裂紋。
那是她還是煙城一個小小流浪武師的時候,有一次替老奶奶搶雞蛋,用拐杖挑雞蛋筐時,不小心將拐杖端頭撞在墻上,砸出來的一道裂紋。
那時,她想給老奶奶賠個新拐杖,老奶奶卻笑著說:
“不打緊,這才好看呢,一個‘米’字,是云小子給我的天下獨一份,哪個老婆子老頭子也別想和我搶,這拐杖保準(zhǔn)丟不了哈哈……”
老奶奶慈祥疼愛的音容猶在,可眼前這拆骨食肉的煉獄,已拼湊不出任何一個完整的人樣。
那份剛剛才涌起的決絕殺意,此刻突然如沸水蒸騰,化作痛徹心肺的無力灰煙。
“它的主人呢……”云琛兩手緊緊攥著拐杖,接連吞咽了好幾次眼淚,才能開口說話:“它的主人……在哪里……”
廚子掃了眼那用了多日,長度合適又順手的“燒火棍”,朝爐灶上的鍋子努了努嘴:
“鍋里唄,要不在誰肚子里,或者拉出來在茅坑里,不然還能是哪里?”
他的語氣那么理所當(dāng)然,好像在說一件天經(jīng)地義的事,接著繼續(xù)在廚臺上忙活,一邊斬肉,一邊愉快地哼起小調(diào):
“男是肉筋壯,女是不羨羊……老是燒把火,小是脫骨爛……”
何其滅絕人性的一幕啊……
此后好些年,云琛都始終忘不了當(dāng)時的情景。
無數(shù)個午夜夢回時,她無數(shù)次地回到那布滿血跡的伙房,聽廚子唱著詭異壓抑的小調(diào),伴隨著刀起刀落的斬骨聲……
可無論她怎么努力,她都想不起來,她最后是如何離開那個伙房的。
她只記得自己一遍遍無聲默念著“防布圖……防布圖……”然后拖著銹鐵一樣沉重的腳步,繼續(xù)向黑鱗騎兵的中軍大營走去。
她穿過一個又一個營帳,瘋狂地刷恭桶、換恭桶,像是要將所有情緒發(fā)泄在最惡臭的臟污里。
這么沒白天沒黑夜地干了整整五天后,她終于來到黑鱗騎兵的中軍大營。
雖然心情異常壓抑,可她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
她將一路見到的營地分布,一一詳細(xì)畫在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