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在拐彎,身體微微傾斜。
她眼皮掀開一點,透過散亂汗shi的頭發(fā)縫隙,瞥見被兩側(cè)高聳舊樓擠壓得變形的狹窄天空。
沒有星星,只有一片被城市燈光染成污濁橘紅的的低垂夜幕。
腳下的路也變得不同。
不再是光滑堅硬的石板路,而是坑洼不平的、帶著碎石硌腳感的柏油路。
偶爾踩過積水,發(fā)出‘啪嗒’一聲渾濁的輕響。
這聲音,連同空氣里越來越濃重的潮shi霉味,猛然敲進(jìn)一扇過往的門扉里。
家。
京海市的老城區(qū),被時光擠壓得密不透風(fēng)。
初二時期的晏玥,她輕輕推開了那扇漆皮剝落、吱呀shenyin的鐵門。
一股混雜著潮shi霉味、廉價油煙和隔壁飯菜香味的氣息蜂擁而至。
這就是她的家,現(xiàn)在不足六十平米的老破小,與她十四歲前那個擁有落地窗、明亮?xí)亢惋h著香薰氣息的家,
隔著一條名為破產(chǎn)的溝壑。
客廳狹小局促,塞滿了從大房子里搶救出來的、如今卻顯得格格不入的家具。
像擱淺在沙灘上的鯨魚骸骨。
父親晏子清佝僂著背,陷在一張舊書桌前。
那電腦屏幕上幽藍(lán)的光,映著他眼下的深重烏青和額前驟然叢生的白發(fā)。
此刻,那一串串刺眼的赤紅數(shù)字,這心血不斷滴落著,淌進(jìn)他緊繃的手背里。
才短短幾個月的光景,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眼神沉穩(wěn)的男人,被現(xiàn)實的殘酷砸碎了脊梁。
只剩下被生活反復(fù)揉搓后的疲憊痛苦和一種深入骨髓的無聲焦灼。
“爸,我回來了?!?/p>
晏玥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空氣中緊繃的弦。
晏子清猛地一顫,從財產(chǎn)的噩耗中驚醒,手忙腳亂地切換了屏幕頁面,擠出一個笑容。
那笑容僵硬地貼在臉上,卻折出更深的皺紋。
“玥玥回來了?餓了吧?爸爸給你熱點昨天的菜。”
他立馬站起身,動作帶著一種刻意表演的利索。
試圖掩蓋那份幾乎要將他壓垮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