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一把掀開了木蓋子。
一股濃陳腐爛菜葉的霉味從里面飄散出來,仿佛地底埋藏了千年的尸骨翻開了棺蓋。
里面黑洞洞的,沒有一絲光亮。
奶奶甚至沒往那個黑洞里看一眼。
她彎腰抓著弟弟,像是丟棄一袋令人嫌惡的垃圾,猛地向前一搡。
“小陽——!”
王阿婆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撲到洞口,帶著哭腔對著黑暗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
“砰!”
木板蓋被奶奶猛地拉回,嚴絲合縫地蓋在了洞口。
奶奶找了一條特別粗的鐵鏈鎖死。
做完這一切,渾濁的眼睛里閃著一種詭異的光芒。
堂屋死寂一片,只剩下雨水“嗒,嗒,嗒…”。
我僵在原地,渾身血液都凍住了。
地窖口的木板,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在我的視野里,也燙在我的心上。
王阿婆跌坐在泥水里,頭發(fā)散亂,好幾縷粘在臉上。
她幾次朝著地窖口伸出手,手指哆哆嗦嗦。
“老王嫂!老王嫂你…”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開門!開門啊!娃還在里面!娃在燒著?。∧阏嬉此罨钏涝谀遣灰娞烊盏睦浣炎永飭??心腸不能這么狠啊”
奶奶只是微微側(cè)過頭,冷冷地瞥了王阿婆一眼,那眼神扎得王阿婆后面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奶奶不再看她,拄著那根桃木杖,走回自己的小暗房。
我的牙齒開始咯咯作響,渾身篩糠似地抖。
視線被淚水糊住。
我不敢看那個地窖口,卻又無法將視線真正移開。
我想哭喊弟弟的名字,想沖過去撞開那該死的蓋子,想用力砸爛那把鎖!
可我的腿腳軟得如同面條,牢牢地粘在了地面上。
只有那沾滿泥水的藍色塑料拖鞋,躺在幾步開外,靜靜訴說著剛才發(fā)生的慘劇。
我猛地吸進一大口空氣,喉管被刺得生疼。
我突然手腳并用地往前爬去。
泥水和雞糞蹭滿了我的膝蓋和手心手肘。
我緊緊攥住那只拖鞋,蜷縮起身子,把它死死捂在滾燙的胸口。
塑料外殼硌著我的皮肉,但終究無法緩解內(nèi)心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