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下來,日后自有清算之時?!?/p>
“鋪面那邊,”她繼續(xù)道,“他們不是喜歡抬價攪局嗎?我們便暫且放緩裝修進度,對外放出風(fēng)聲,只說房東反復(fù)無常,坐地起價,我們不堪其擾,已無意續(xù)租,正另覓他處。自然會有心急的房東去找那些真正攪局者的麻煩,夠他們焦頭爛額一陣子。我們正好暗中物色更好的地段?!?/p>
她轉(zhuǎn)過身,面對夏冰和春荷,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清晰:
“至于李家……繼續(xù)查。將李茂與那趙管事資金往來、會面地點、具體時間的證據(jù),盡可能搜集齊全,越詳細越好。還有那位錢嬤嬤,也盯著點。但切記,眼下只需靜觀其變,收集證據(jù),不必打草驚蛇。”
她要知道,李書瑤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她的手能伸多長,而太皇太后,又在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全然不知,還是默許縱容?
秋雨徹底停了,一縷微弱的夕陽穿透云層,照亮她沉靜卻堅毅的側(cè)臉,眼中已是一片凜然決斷。
……
書房,夜闌人靜。
燭臺上兒臂粗的牛油燭火苗穩(wěn)定地跳躍著,將沈聿珩的身影投在身后那排頂天立地的紫檀木書架上,拉出一道頎長而壓迫感十足的影子。
空氣里彌漫著陳年書卷的微塵氣息、冷冽的墨香,以及一絲若有似無的、來自主人身上的松柏冷香。
常安垂首立于巨大的花梨木書案前,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凝重:
“……資金流向已基本清晰。李茂名下那五千兩,通過三家不同的錢莊,兩次轉(zhuǎn)手,最終分三批落入原陸遠之門下那幾個鬧事最兇的掌柜手中,賬目做得頗為隱蔽,但錦衣衛(wèi)的賬房先生已厘清脈絡(luò)。官府那邊,卡漕運、縱地痞,確是走了李府一位嫁入宗室的姑爺?shù)拈T路,打了招呼?!?/p>
沈聿珩指尖捻著一枚令牌,神色漠然。
燭光在他深邃的眼眸深處跳躍,卻照不進那一片冰封的寒潭,唯有眼底最深處,掠過一絲戾氣,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李家……”他薄唇輕啟,聲音低沉平穩(wěn),聽不出半分喜怒,卻讓侍立一旁的常安下意識地將頭垂得更低,“太皇太后……安逸日子過得太久,手伸得太長了?!?/p>
“王爺,是否要……”常安右手微抬,拇指在頸間做了一個極快且隱晦的動作。
“不必?!鄙蝽茬裉?,指尖那枚冰冷的令牌在燭光下泛出幽暗的光澤,“殺雞,焉用牛刀。況且,直接動她,動靜太大,容易惹來不必要的非議,于王妃清譽亦是無益?!?/p>
他要的是敲山震虎,是殺一儆百,是用最堂皇正大的手段,碾碎那些陰私算計。
……
翌日朝會,金殿之上,氣氛莊嚴(yán)肅穆。
就在各項政務(wù)稟報接近尾聲,眾臣以為今日又將平穩(wěn)度過之時,御史臺一位素以剛正不阿、油鹽不進聞名的老御史,忽然手持玉笏,大步出列,聲若洪鐘:
“臣!彈劾太常寺少卿李茂!貪墨瀆職,縱容家奴強占京郊良田三百余畝,致百姓流離失所!更與不法商賈往來密切,收受巨額賄賂,為其不法經(jīng)營提供庇護!樁樁件件,證據(jù)確鑿,臣已將相關(guān)證物、證人口供呈遞御前!懇請陛下、攝政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