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芝冷聲道:“夫人怕是聽岔了。這生肌玉容膏,當(dāng)初林醫(yī)官便是按著小姐傷愈的療程定量配給的,一瓶不多,一瓶不少。何來‘許多’之說?”
楊氏哪里肯信,“胡說!我分明聽說她得了一大堆!藏著掖著作甚?莫非連一瓶藥膏也舍不得給親弟弟用?”
“竹笑園內(nèi),除了老奴與銜芝、簪蕊三人貼身侍奉,其余人等,便是灑掃的三等丫鬟,未經(jīng)傳喚亦不得擅入,夫人是聽何人說的?”
尹媽媽目光銳利地看著楊氏。
楊氏一噎,被尹媽媽盯得竟有幾分心虛。
貼身丫鬟她安插不進去,只能買通些外圍的粗使丫頭??赡切┭绢^連主屋的門檻都摸不著,這消息也不過是灑掃時,瞥見桌上似乎擺著好些白瓷瓶子罷了,是多是少,是何種藥物,根本無從確認。
楊氏強子鎮(zhèn)定,又道:“總該有一兩瓶富余的!你先拿一瓶給我,應(yīng)應(yīng)急。待下次阿陽見到林醫(yī)官,再多討要幾瓶便是!這有何難?”
楊氏說得理直氣壯,她至覺得這是給青慈陽一個彌補的機會。
這番厚顏無恥的話,連向來穩(wěn)重的銜芝都忍不住心頭火起。
“夫人說得倒是輕巧!這藥膏本就難得,若非夫人知曉它有價無市,也不會到小姐院里討。且不說下次林醫(yī)官按診開方,是否還會配給此藥。就算會給,那也是全看皇后娘娘的面子?!?/p>
“夫人方才不也說了嗎?貴人的恩情是有限的,討要得多了,次數(shù)頻繁了,難免惹人生厭!”
銜芝將楊氏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擲了回去。
尹媽媽輕輕拍了拍銜芝緊繃的手臂,示意她冷靜。銜芝憤憤一跺腳,抱著那沉甸甸的多寶匣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楊氏并不知曉銜芝抱走的是什么,只當(dāng)是尋常物件。
見一個小丫鬟竟敢如此無視她,還出言頂撞,氣得指尖發(fā)顫,聲音也愈發(fā)尖利:“反了!反了天了!一個下賤的丫鬟,竟敢對本夫人如此不敬!定是阿陽治下不嚴(yán),縱奴欺主。如此刁奴,青家是斷然容不得的!我定要將這不知死活的丫頭發(fā)賣出去!看誰還敢如此放肆!”
銜芝的腳步絲毫未停,背影挺得筆直,楊氏的咒罵如同耳旁風(fēng)。
她心中冷笑:發(fā)賣?這青家后院,如今哪里還輪得到你做主?
尹媽媽冷冷注視著氣急敗壞的楊氏,聲音不高:“夫人息怒。不過如今府中中饋由老太太親自掌管。夫人若想發(fā)賣小姐屋里的下人,無論緣由為何,恐怕都需先稟明老太太,得了老太太的首肯方可?!?/p>
她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道,“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p>
如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楊氏這才猛然反應(yīng)過來,是了,管家對牌早已被收回,這青家內(nèi)院,已不是她楊氏說話能算數(shù)的地方了。
巨大的羞憤讓她渾身發(fā)抖,她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最終卻也只能狠狠一甩衣袖,將滿腹怨毒化作一連串含混不清的咒罵,腳步踉蹌地沖出了竹笑園。
扶華院內(nèi),楊苒苒正焦急等候。
楊氏被奪了管家權(quán),又不得見青璞瑜,如今傳遞消息、安撫弟弟,全靠她這個貼心的“表姐”。
青璞瑜和楊苒苒是真正的情如姐弟,而青慈陽,不過是橫亙在他們富貴路上的絆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