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片竹林里琢磨半天,看著兩三個月洞門不知該往何處走,突然想到此地翠竹茂盛,應是翠蘿寒所種。
本就對那地方充滿好奇,尤其牽扯到三姑奶奶,白天不好去,如今都來了,不如轉(zhuǎn)一圈。
問問婆子路也行。
徑直往前走,一路綠竹猗猗,圍出院落,上面掛著牌匾,翠蘿寒。
墻內(nèi)外一片蕭條,花徑上鋪滿層層疊疊的落葉,清芷嘆口氣,心生凄涼之感,往里走也不見下人出來,想來根本沒人伺候。
前面三間正屋,左右兩個廂房,順著游廊往里進,突見一點火光,三更半夜也夠嚇人,習慣性往邊上躲,幸虧身量小,黑漆漆看不到。
對面打著燈,她倒瞧得一清二楚,穿著短褲藍衫,靠在廊下打哈欠的——不正是滿春兒。
桃葉春渡
“誰冷落誰??!”
三更半夜,竹子被風吹得亂了影,千桿翠搖直打在白墻上,落得清芷滿眼凌亂,她屏氣凝神,尋思屋里肯定是晏云深,居然躲到家里幽會,還選在翠蘿寒。
難不成瞧三姑奶奶瘋了,沒人管,地方偏僻也不會被打擾。
這樣一盤算,對方極有可能乃家里人,心撲通跳,定要弄個水落石出,忽覺腳下有毛茸茸的東西湊過來,差點叫出聲,低頭見一只藍眼睛的獅子貓,咬著她腰間絲絳玩,喵喵叫,可愛得緊。
不遠處響起腳步聲,滿春兒大喊:“誰!快出來,別讓我揪到?!?/p>
她急中生計,將獅子貓抱起扔出,轉(zhuǎn)身往廊下的野花架后躲,貓受了驚,長尾巴打在燈籠上,火光亂晃,滿春兒啐了口,“該死的,大晚上嚇人!”
清芷在一邊拍xiong脯子,幸虧沒被發(fā)現(xiàn),順花架往后,從游廊穿過,繞到翠蘿寒北面的小門,輕輕推了推,發(fā)現(xiàn)壓根沒上鎖,可見此地無人問津,就算賊都不會來。
輕手輕腳進去,見堂屋里亮著燈,悄悄蹲在紗窗下。
里面有人說話,冷如初春的薄冰,音色卻異常好聽,“我來給你通個信,說完也該走了,六爺剛新婚,不要冷落新娘子才是?!?/p>
晏云深抿口茶,不回話,誰冷落誰吶,他倒眼巴巴惦記著,可人家還在為青梅竹馬牽腸掛肚,一個破荷包都不舍得扔,他也是少年得志,打馬御階前,星漢宴瓊林,依欄桿,紅袖招,什么樣的女人沒往跟前湊過,偏這小丫頭傲氣,簡直不把他當回事。
“說什么怪話!今夜別走了,不如在家睡,我也懶得回去?!?/p>
對面笑起來,“才新婚就冷落人,倒和我一塊歪著,讓別人知道豈不亂套,六爺連徐閣老的孫女都拒絕,也是亙古未有。”
燭火噼啪響,柳翊禮抬起薄眼皮,明白六爺今晚心不順,不知為何,但肯定不是由于他剛說的事。
郭肅英的總督府讓錦衣衛(wèi)抄了,原本是徐硯塵與沈慶豐暗地里打主意,捐監(jiān)賑災既然行不通,便以宋自芳的財產(chǎn)補上國庫虧空,哪知對方屋里干干凈凈,倒是抄出來一堆織造坊官員貪墨的舊賬,這兩人急了,又進言宋自芳妻子攜家財回娘家,一道旨下來,郭家被翻個底朝天,他今夜正為此事而來。
“話說回來,咱們以后可要長相守了?!?/p>
柳翊禮往束腰椅上靠,慢悠悠地:“江浙受了災,又有蠻子作亂,乃要緊之地,我如今接任總督的位置,那邊只由副指揮史看著,陛下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千萬守好,想來三四年之內(nèi)不會動,剛好你也在,互相作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