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fēng)掠過義莊殘破的屋檐,吹得紙錢灰燼打著旋兒飄散。
秋生的手剛搭上九叔胳膊,就覺掌心一片濕冷。
道袍布料浸著冷汗,像剛從雨里撈出來的,沾在皮膚上涼得人打顫。
”師父這是累狠了?!蔽牟艩恐『隗H走在前面,驢蹄子踢得青石板噠噠響,他回頭時燈籠光晃在臉上,映出眉心的擔(dān)憂,”方才那陰兵陣耗了多少陽氣?
我瞧著您噴完血,腿都打飄”
九叔沒接話。
他垂著眼,盯著腳邊被月光拉長的影子。
晚風(fēng)掀起道袍下擺,有細碎的陰涼鉆進褲管,卻比不過掌心里輪回碎片的熱度——那東西像塊燒紅的炭,隔著布料都能灼得皮膚發(fā)疼,連脈搏都跟著發(fā)燙。
”師父?”秋生的聲音又輕又急,”您可別暈過去啊,文才那小子扛不動您?!?/p>
九叔抬頭,正撞上文才扭頭的動作。
小徒弟懷里還抱著白天救下來的小石頭,那孩子許是嚇累了,此刻正趴在文才肩頭打盹,小拇指還勾著文才的衣扣。
文才的粗布褂子被扯得歪歪扭扭,發(fā)梢沾著草屑,倒比那孩子更像受了驚的小獸。
”我沒事?!本攀宄冻鰝€笑,喉嚨卻像塞了團棉花,”就是有點恍惚。”
秋生的手又緊了緊:“方才那些陰兵”他壓低聲音,目光掃過遠處漸暗的柳宅,”您發(fā)現(xiàn)沒?
那領(lǐng)頭的陰將舉旗時,旗子尖兒直往您這兒偏。
我還瞅見他沖您點頭,跟見了老上司似的。”
九叔腳步一頓。
月光突然被云遮住半角,義莊的青瓦頂在暗下來的天色里像頭蟄伏的獸。
他望著前頭文才晃動的燈籠,耳中回響起老判官消散前的話——”六道已亂,你若不歸位”
歸位。歸什么位?
他想起方才陰兵們托著柳如煙尸首升天時,那些青面鬼差的目光。
他們鎧甲上的銅釘泛著冷光,卻在掃過他時軟了幾分,像像在認主。
”秋生,”九叔聲音發(fā)沉,”你記不記得,我教你們畫陰兵符時說過什么?”
秋生撓了撓后腦勺:“您說陰兵是陰司差役,召他們得用幽冥印,還得還得有陰司給的腰牌。
可咱們今兒沒用腰牌??!”他突然瞪圓眼睛,”師父,您該不會”
”噓?!本攀宕驍嗨?/p>
義莊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文才推開。
穿堂風(fēng)卷著院內(nèi)的槐葉撲進來,掃過供桌上的長明燈,燈芯”噼啪”炸出個火星。
文才把小石頭放到里屋的竹床上,又顛顛兒跑出來,手里端著碗姜茶:“師父快喝,我放了三大塊老紅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