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一隊兵馬疾馳而過。
及至披紅掛彩的府邸,為首的葉舟翻身下馬,持劍快步趕到正堂。后頭幾人緊隨而至,將個沉重木箱放在地上,刀刃挑開蓋子。
“大人,有人引我等入暗巷,留此木箱,箱上有信。”葉舟呈上密信,“那人溜得極快,屬下沒能抓住。”
聞闕拆開書信,一目十行看完,視線轉(zhuǎn)向那開了蓋的木箱。箱內(nèi)是一大捆竹管,樣式古怪,分量十足。
他神色凝重:“帶上,進(jìn)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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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喚此物為‘金玉滿堂’。”程無榮熱情地介紹自己的成果,“用火點燃須子,眨眼間便會炸得到處都是。于人,十步之內(nèi),必有損傷;于物,合抱之樹,軀體斷裂。多放幾個在屋前屋后,縱使房梁沉重,也免不了傾塌的結(jié)局?!?/p>
用來禍亂都城,殺傷力極大。
“司晨對此物甚是滿意。他這兩年不好過,全靠舊部庇佑,心里又恨得厲害,便打算做些破釜沉舟的事情。如今整座洛陽城下都藏著金玉滿堂,端看陵陽如何應(yīng)對。若陵陽愿意將帝位換給他,便能保住洛陽;若陵陽執(zhí)意搜捕追擊,他也能讓無辜之人給自己陪葬。”程無榮嘆道,“三殿下實在瘋得天真,也瘋得惡毒。此舉,誅心?!?/p>
姜晏覺得程無榮沒臉說這種話。
但她也沒拆臺。
自從程無榮開始坦白,他的情緒就變得愈發(fā)亢奮,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危險。姜晏右手手腕被程無榮握著,越握越緊,因為壓到筋脈,手指無力蜷縮著難以舒展。
腕部的水泡破裂潰爛,皮膚針扎似的刺痛。
她忍著疼,繼續(xù)聽他說話。
他說自己早年便收到了司晨的示好。司晨百般籠絡(luò),希望與國師聯(lián)手,蠱惑天子更改傳位意愿。
然而司應(yīng)煊本性自私,根本不想把帝位傳給任何人,寧肯服用丹藥祈求長生。
于是司晨改變計劃,要程無榮對丹藥動手腳,不留痕跡地謀害天子。
這也正是司應(yīng)煊身體日益敗壞的原因。
“丹藥三分毒?!背虩o榮解釋,“縱使摻點兒什么,太醫(yī)署也驗不出來?!?/p>
宮變之前,司晨處境艱難。他意識到自己將被天子放棄,所以授意程無榮增加藥物毒性。
因而,發(fā)動宮變那一夜,司應(yīng)煊如風(fēng)中殘燭。
若沒有陵陽公主橫加干涉,沒有左相和奚太尉的及時應(yīng)對,司晨本該逼宮成功,順利上位。
一朝功敗垂成,借密道逃遁在外,如今卷土重來。
“密道……是你透露給司晨的??赡銥楹稳绱肆私饷艿狼樾??”姜晏試探著插話,她意識到程無榮喜歡她主動猜測,“是因為,你和燕平王也有聯(lián)系么?”
“對啦?!背虩o榮露出了慣常的笑容,“燕平王殿下也和我早早相識,我們關(guān)系很好?!?/p>
有多好呢?
裴寂少年從軍,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神兵。魏安平與裴寂同生共死,彼此肝膽相照。而程無榮,是中途出現(xiàn)、以神醫(yī)之名救治過他們性命的恩人。
“我在軍營待了好幾年呢?!彼行涯睿澳强烧娌皇侨诉^的日子,魏安平也就罷了,虧裴寂待得慣?!?/p>
姜晏聽得出來,這三人曾經(jīng)是共患難的同袍。
程無榮和裴寂相識,倒沒什么陰謀算計。那時世道亂,程無榮是個貧苦道人,混不了飯吃,又得罪了一方豪強,因此流亡在外,餓得啃樹皮。
軍隊混戰(zhàn),打完仗的荒原到處都是缺胳膊斷腿的兵卒,程無榮尋思能不能混進(jìn)去撿點兒東西,這便遇上了重傷的裴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