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一前一后默默走回家,李亮只說這個導演是被人介紹給他的,平面模特,他想試試。李亮說話的態(tài)度閃爍其詞,徐晨看出來了,但既然他不說,他也就不仔細追問,只補了句:“看著不太靠譜,你自己小心?!薄班??!崩盍烈ё∽齑?,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
心驚膽戰(zhàn)一大早徐晨問李亮:“你下午有事兒么?”“下午不是有課?”李亮一邊收拾書包一邊準備出門,也沒在意他要說什么,以為徐晨就是這么隨口一問。徐晨把垃圾仔仔細細裝好,反身鎖門,那邊李亮已經(jīng)開了電梯門:“晨哥快點。”“我是說你上完課有安排么?”李亮一愣,差點一松手把徐晨關(guān)在電梯門外。前兩天他接到那個江導的消息,說是今天有哥不錯的雜志拍攝試鏡,對他現(xiàn)階段來說,算是很不錯的資源了,他實在不想錯過。徐晨看他不吭聲,也就慣性地不再追問,電梯停在下一層,上來兩個老太太,一邊嘮嗑一邊手里抱著倆大簍子——滿滿兩筐醋溜大蒜,狹小的空間里一瞬間充斥了嗆人的味道。李亮皺眉,用袖口捂住鼻子。徐晨把他擋在懷里,敲敲把他腦袋按在自己懷里,晨哥的味道一下把李亮包圍起來,還有心跳聲和體溫,李亮用前額抵著他胸口蹭了蹭。徐晨和李亮今天一天除了第一堂主修課之外,后面的都沒什么交集。徐晨站在路口的寒風里給他媽打電話,問她去不去墓地。他媽在電話里猶猶豫豫地解釋:“要不你先去吧,改天我自己去。”電話里隱約能聽到小孩吵鬧的聲音,還有個陌生男人直著嗓子的吆喝聲,帶著三分笑意。徐晨不勉強,又寒暄兩句就客客氣氣把電話掛了。說實話,電話里這個女人他到現(xiàn)在之所以還能客客氣氣地和她聊上幾句,是因為經(jīng)過最初的震驚以后,他感覺互相之間也真的沒有什么更多的羈絆。應該說他出生到現(xiàn)在都沒覺得和誰有什么特別深的羈絆,除了那個會抱著自個兒褲腿撒歡的犟驢脾氣小孩,還有李亮。把喜怒哀樂花在一個和自己關(guān)系不大的陌生人身上,他覺得純粹是浪費時間。墓地在市郊一個寬闊的莊園里,不是掃墓的準日子,園里基本上沒什么人,徐晨很順利就按號找到那塊地方——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位置倒挺大,墓碑前面還有倆柱子,雕龍畫鳳的,柱子后面冷冷清清的一塊大理石板蓋著,上面落滿樹葉和灰,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沒了,同周圍栽滿松樹擺滿裝飾的別家格格不入。徐晨把墓碑仔仔細細從前到后地擦了一遍,盯著那張年輕的黑白照發(fā)呆。真是自己親爹,一看照片就知道自己和他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眉眼,鼻梁,連神色間兩分清冷都完美遺傳。徐晨心里生出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這么久沒來看過你,不好意思啊?!彼麖谋嘲镆粯訕油馓蜄|西,紙錢,花,去市中信最有名的那家老字號買的糕團,還有他自己前天晚上就燒好的一點菜,用一次性盤子小碟小碟地擺出來,又放上兩瓶老白干——他也沒問他媽老頭是不是喝酒,就自作主張帶過來,想著他就算自己不喝也能請下面的朋友一起喝。他又插了三炷香,拜拜,一句爸盤在嘴邊上半天也沒能說出口。天上開始飄小雨,本來就空曠的目的就更顯冷了,徐晨拍拍手慢慢坐臺階上,把紙錢丟面前的桶里,拿根鐵棍慢慢撥弄著?!敖o你燒點錢,你先花著,要是不夠再告訴我。我現(xiàn)在挺好的你放心,上大學呢,爭氣,還在打工,人家對我挺滿意,畢業(yè)以后的出路我也想好了,你別瞎操心?!泵苊艿挠杲z不停落到他眼鏡上,衣服上,也快把桶里的火澆滅了,他趕緊又燒了一把丟進去,火苗一下竄得老高,差點燒了他手?!斑€有件事,我想和你報備一下,我,談戀愛了,對象也是個男的,他挺好的,很乖巧,長得也好看,等回頭有機會我?guī)麃硪娨娔恪!毕氲嚼盍粒斐康难凵穸架浵聛?,他嘴角勾起個好看的弧度接著說:“不過就算你不同意現(xiàn)在也沒辦法了?!薄斑@個人,我打算和他過一輩子的?!崩盍料挛缟线x修課的時候,發(fā)現(xiàn)徐晨沒來就莫名有點心神不寧,突然又想到他早上問自己下午有沒有事,心里更沒底了。發(fā)了幾條消息給他,也沒回應,撥電話提示不在服務區(qū)。上課時候,他身邊有兩男生嘰嘰喳喳聊八卦,一個說:“我這次放假回去,在公交車上勾搭一美女,小學老師,腿可長,雪白雪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