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妃的話果然管用。
燕寒點點頭:“宣——顧較進殿!”
殿門打開,一個身著素衣步履,步伐有些蹣跚的老頭子緩緩走進。
他挺著背脊,目光如炬,一副要大義赴死的模樣。行至殿中,舞女紛紛退讓至兩邊,為顧較留出地方。
顧家雙膝一彎,“撲通”跪地,五體投地:
“罪……罪臣顧較,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沒有人不怕死亡,不怕高高在上的帝威。顧較的聲音依舊有些顫抖。
在落針可聞的大殿中,這顫抖更加明顯。
豐順帝放下手中的酒盞,不解地說:“‘罪臣’?朕已經(jīng)免了你們的罪責了,如今,你何罪之有?”
顧較依舊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抬,只能聲嘶力竭地大喊:“臣,有罪!臣罪在不該謀害皇家子嗣!”
此話一出,四下皆驚,一片嘩然。
“謀害皇家子嗣”?莫非是麗昭儀那胎……
眾人面面相覷,竊竊私語,臉上神色不定。
緊張的是趙明成、云深一行人;驚恐而做好“戰(zhàn)斗”準備的,是謝士津;依舊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模樣的,是還在喝酒的燕徹執(zhí)。
云袖就是不見了,這個顧較也要冒死陳情,將水攪亂。
燕寒震驚得目眥欲裂,眼神里都是不可置信:“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陛下!罪臣知道自己所言的一字一句代表什么——臣有罪,且罪該萬死!但……但罪臣今日冒死前來,除了自首以求心安,接受自裁,還有……是要揭發(fā)那心術(shù)不正、謀害皇嗣的真兇——此人正是決獄司首輔謝士津,權(quán)傾朝野的謝首輔!”
與此同時,在遠離太和殿的喧囂的坤寧宮深處,是截然不同的一片死寂。
坤寧宮后院一處偏僻的小院子中,門窗緊閉的同時,厚重的簾幕也隔絕了外界所有的光線與聲響,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味和潮濕的霉味。
殿門無聲地被人拉開一條縫隙,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又立刻迅速將門合攏——
是沈凌波身邊的那位心腹嬤嬤。
她腳步輕得如同貓兒夜行,一聲不吭地走到內(nèi)室的門簾前,側(cè)耳傾聽片刻,確定里面的人沒醒,這才小心翼翼地掀開簾子進入更加昏暗的內(nèi)室。
這內(nèi)室放著的一張簡陋的木床上,有一個一動不動的身影正蜷縮在角落的陰影里,仿佛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她的長發(fā)凌亂地披散著在肩上,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尖削的下巴和毫無血色的嘴唇。但靠著她身上穿著的那一件素色的舊袍,能夠讓人確定——她正是昨日在翊坤宮偏殿失蹤的麗昭儀,云袖。
老嬤嬤看著床上那毫無生氣的人影,慈悲的老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和憐惜的情緒。
她輕輕嘆了口氣,也沒有靠近這具雕塑,只是目光沉沉地站在原地去注視著那團陰影。
昏黃的燭光,在云袖露出的那截蒼白手腕上,投下微弱的光暈,更顯凄清。
“麗昭儀娘娘,您醒醒?!眿邒唛_口說道,見床上的人沒反應,她又加大了音量,“麗昭儀娘娘!”
床上的人終于有了反應,她緩緩蠕動了一下,試圖坐起身。同時那雙眼睛也緩緩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