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腐植春谷的恒光黯淡如垂死巨獸的呼吸。
子輝站在大黑背上,他剛剛從腐潭邊緣返回,身上還帶著沼犀血的腥氣和深潭的陰冷。
“貓叔?!彼穆曇舨桓撸瑓s像冰冷的骨刃切開了沉寂。大貓立刻從一旁陰影中邁出,獨眼在昏暗中閃著光。
“族長,您吩咐?!?/p>
子輝的目光掃過營地邊緣那片黑壓壓的俘虜群——一千多名先前被麻翻的狼毫戰(zhàn)士,以及昨夜在菌田里“自投羅網(wǎng)”的數(shù)百人,此刻像被抽了骨頭的死魚,癱在泥地里,偶爾發(fā)出幾聲壓抑的呻吟。
“帶上所有輜重狼騎,帶上五百流民,能拿動武器的都算上。押上這些‘肥料’,”子輝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連夜送去給阿花和小山。傳我的話:這不是俘虜,是用來挖地道、鞣皮子、搬石塊……的工具。告訴他們,往死里用,用廢了直接填坑。”
大貓獨眼猛地一睜,下意識道:“族長,這……從阿刺大營邊上過?那崽子雖然蠢,但還有幾千餓狼盯著,萬一……”
“沒有萬一?!弊虞x打斷他,眼神幽深如古井,“他不敢動。他以為這是誘餌,是陷阱,是小爺我石水又在玩什么花樣。他輸怕了,也餓瘋了,他現(xiàn)在只信他眼睛看到的……”
大貓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最終重重捶胸:“是!”
命令很快下達。營地再次騷動起來。
輜重狼騎們粗暴地驅(qū)趕著那些勉強能站起來的俘虜,用粗糙的藤索將他們?nèi)宄扇旱乩υ谝黄稹?/p>
流民們則被大貓的咆哮聲聚集起來,他們臉上帶著恐懼和茫然,握著簡陋的武器,推搡著龐大的俘虜隊伍。
七百人,押送兩千多被藤條捆住、被堵住了嘴的狼毫族青壯,幸虧這些青壯要么有傷,要么中了麻草。
“快!磨蹭什么!想留在春谷喂狼嗎?”大貓騎在“斷山”背上,僅存的右臂揮舞著,聲音如同破鑼。
隊伍緩緩開拔,像一條傷痕累累的巨蟒,蠕動著離開春谷的微光范圍,踏入漆黑的裂谷通道。
果然,不遠處的黑暗中,就是阿刺殘軍駐扎的營地輪廓,幾點慘綠的苔光燈籠在風中搖曳,如同鬼火。
流民們嚇得腿肚子發(fā)軟,幾乎能感覺到黑暗中無數(shù)雙餓綠的眼睛盯在身上。
“首……首領(lǐng)……他們看著呢……”一個流民顫聲對大貓說。
大貓心里也捏著一把汗,但想起子輝那雙冰冷決絕的眼睛,他啐了一口,壓低聲音吼道:“怕個卵!都給老子挺直腰板!走快點!誰敢回頭看,老子先剁了他!”
俘虜隊伍中,一些狼毫戰(zhàn)士似乎看到了希望,掙扎著想要發(fā)出聲響,立刻被旁邊的輜重狼騎用棍子狠狠砸在背上,悶哼著倒地,被粗暴地拖行。
黑暗中,阿刺的營地邊緣。幾個哨兵確實看到了這支龐大而混亂的隊伍,甚至能聽到隱約的呵斥和呻吟。
“首領(lǐng)!看!逐日部的人!他們押著我們的人走了!”一個哨兵連滾帶爬地沖進阿刺休息的顱骨洞窟。
阿刺猛地坐起,胸口劇烈起伏,白日慘敗的恥辱和麻藥的后遺癥讓他頭暈?zāi)垦?。他沖到洞口,死死盯著那支在黑暗中緩慢移動的長龍。
一個頭目,臉上帶著一道新疤,急切道:“首領(lǐng)!機會!他們?nèi)瞬欢?,押送的還是咱們的人!我們沖出去,一定能救回些弟兄,還能劫殺他們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