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招的聲音依舊輕柔有禮,如同世家貴女在向店家道謝一件普通首飾。
她微微頷首,儀態(tài)無可挑剔,仿佛剛剛完成的并非一場關(guān)乎怨念與孽債的禁忌交易,而只是買了一朵珠花。
這過分得體的“謝”字,如同淬了毒的針,無聲無息地刺入老板娘緊繃的神經(jīng)。
她看著溫招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看著那恰到好處卻毫無暖意的笑容,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上頭頂。
這姑娘……太邪性了!溫招不再多言,托著那方包裹著邪龕的絲帕,轉(zhuǎn)身便走。
柳含煙早已嚇得‘魂不附體’,臉色慘白如紙,見溫招轉(zhuǎn)身,慌忙飄過去著跟上,連大氣都不敢喘,只覺得那小小的烏木龕散發(fā)著無形的寒氣,幾乎要將周圍的一切都吞噬。
裙裾再次拂過那溫潤的木門檻,從鋪內(nèi)極致的死寂一步踏入西市喧囂的聲浪之中。
陽光刺眼,人聲鼎沸,車水馬龍,食物的香氣、汗水的味道、各種叫賣聲混雜著撲面而來,充滿了鮮活的人間煙火氣。
溫招突然看向柳含煙,笑著調(diào)侃道:“可是怕了?”不等柳含煙回應(yīng),溫招便收回了視線:“你如今是魂,不必懼怕此物。
”溫招不再言語,托著那方不祥的“禮物”和老張記的糕點、包裹,與柳含煙一同回到那看似華美、實則森冷的寢宮。
陽光透過高窗的茜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
魑驚看著自家娘娘帶回這么一大堆東西,尤其是那個被素帕包裹、散發(fā)著無形寒意的物件,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心底莫名發(fā)怵。
但她什么也沒問,只是手腳麻利地接過,仔細的整理著溫招帶回的物品。
溫招的目光落在老張頭給的那些糕點上。
圓潤的豆沙酥,雪白的糯米糕,點綴著紅綠果脯的云片糕……都是些最尋常不過的市井點心。
她伸出手指,指尖輕輕拂過一塊糯米糕的邊緣,觸感溫軟微涼。
在李婆那紛雜破碎的記憶深處,有什么東西被輕輕撥動了。
一個同樣布滿皺紋、卻帶著憨厚笑容的老張頭的臉模糊地浮現(xiàn)出來。
他也曾小心翼翼地捧著這樣一包糕點,穿過熱鬧的街巷,遞到李婆粗糙的手中。
記憶里的聲音遙遠而溫暖:“喏,東市西北角那家的,你愛吃的……甜,軟和……”
李婆那時似乎抱怨了什么,可那抱怨里,分明裹著化不開的甜意和滿足。
很甜……很軟……這兩個簡單的詞,帶著一種幾乎被遺忘的暖意,猝不及防地撞進溫招冰冷的心湖,漾開一圈微弱卻清晰的漣漪。
她垂著眼眸,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復(fù)雜情緒。
“魑驚,”溫招的聲音打破了這短暫的靜默,卻異常輕柔,仿佛怕驚擾了什么,“把銅盆拿來。
”魑驚應(yīng)聲,很快端來一個擦拭得锃亮的黃銅盆,輕輕放在溫招腳邊的地上。
銅盆反射著燭光和窗欞透入的微光,漾開一圈柔和的光暈。
溫招沒有再看糕點,轉(zhuǎn)而從一旁取來幾張粗糙的土火紙。